“你那些圣贤书,难不成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王宥川震惊地瞪圆了眼。
从小到大哪挨过这样的骂,连他的父皇母妃都不曾这样骂过他!
他怒不可遏,大肆咆哮:“我大瀚朝国运昌盛丶人民富庶,他们身处如此盛世却过成这般模样,一定非奸即懒!你竟然为了他们这种人骂我!”
“你凭什麽看不起苦难?!”
钱浅厉声喝骂,气势如虹:“连别人的遭遇都没去了解,你有何资格下此定论?!”
她气势太盛,王宥川被吼得哑了声,竟没敢再吭气儿。
“没见过人间疾苦,是因为你幸运投了个好胎!这不是你的错。但作为上位者,不去发现律法的疏漏,不去改善不合理的规则,反而以你有限的见识去否定人间疾苦,试图用质疑的声音去淹没求救的声音,你就是在造孽!”
钱浅胸膛剧烈起伏,觉得跟他讲理简直难如登天。她突然很败兴,只叹道:“王宥川,你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王宥川在她的目光里,看到了当初择储君备选人选时,父皇丶母妃,及一衆内阁大臣的那种失望。
可这一刻钱浅眼中的失望,却让他比当初更加难受。
他猛地转过身,眼泪唰地淌下,却死死咬住下唇强忍。
“本王再也不想见到你!”
王宥川闷声扔下一句,就消失在院门口。
戚河着急地在两人之间游移,最终跺了下脚赶紧去追王宥川了。
钱浅深呼吸平复心情,回头见陈亦庭站在门口,泪水已经打湿前襟。
她迈步进屋,那生病的女子也是泪如泉涌,那姓刘中年汉子亦在擦泪。
钱浅低眉垂目,诚恳地对几人说:“对不住。我这位朋友其实是良善之人,并未做过什麽坏事。他只是从小家境优越,又备受宠爱,一直顺风顺水的,故而不知人间疾苦。我代他向你们道歉,真是对不起。”
她说完,躬身向三人行了个大礼。
陈亦庭抹掉眼泪赶紧扶她:“没事钱浅。我们常被人这样说,也常被人冤枉,都习惯了。”
钱浅摇头:“错了就是错了,不能因为你们不在意,便轻易揭过。”
她解下钱袋子放到床脚,谦卑地说:“来得匆忙,也没备些礼品,一点歉意,还请你们一定收下。”
姓刘的汉子推拒道:“姑娘真的言重了。有您这样的人帮我们说话,心里暖和!”
钱浅极为坚持:“若大哥大嫂不肯收,就是不愿原谅我们的唐突了?”
“这……”刘大哥为难地看向陈亦庭。
钱浅将钱袋子塞进他手中,说:“亦庭在我家铺子帮忙做事,等回头嫂嫂身体好些,也可来看看。我们铺子里需要裁缝,按件计价,价格还算公道。而且有亦庭照看着,不至于太累着身体。”
床上的女子满脸泪痕,不住向她躬身颔首:“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刘姓汉子感动地说:“总听亦庭说遇到了极好的东家,如今一见,果真如此!亦庭老实敦厚,遇到您这麽好的东家,真是天大的幸事!”
钱浅诚恳道:“他做事认真负责,从不怠懒。能请到他来我家铺子做事,是我的幸运才是。”
说罢,她拍拍陈亦庭的胳膊,“你陪大哥和嫂嫂再聊聊,我就先回了。”
“千万别!”刘姓汉子说:“还是叫他跟你一起吧!这污糟地方不比城中,人们度日艰难没有指望,难免生出邪念。你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独自一人不安全。”
刘大哥转而又对陈亦庭说:“亦庭,不是大哥不留你。改日等你嫂嫂身子好了,我们做两个好菜,再叫你来吃酒。”
二人沉默地行了一段。
陈亦庭带着闷闷的鼻音说:“谢谢你,愿意信我。”
钱浅不想把话题变得太郑重,便说:“我们是朋友啊!对于朋友,当然该给予足够的信任和支持。不过你这软弱爱哭的性子,我真的很难相信你能博得夏夏的欢心。”
陈亦庭一愣,明知道她在岔开话题,面上仍是挂上羞涩之意。
钱浅鼓励道:“对于夏夏,你不妨大胆一些,直接对她说你心悦她。她那个人啊,最讨厌婆婆妈妈了。”
陈亦庭声音不大,却透着坚定,“我要再攒些钱,给她做聘礼。”
“夏夏才不会在乎这些。她比你还大两岁,你小心她等不及选了别人。”钱浅提醒他。
陈亦庭认真地说:“她若有了别人,我便带着嫁妆去嫁她,做她的仲夫。”
钱浅望着他郑重的表情吃惊不已,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这世界虽然可以多夫多妻,但嫁人者,意味着放弃很多权利,孩子姓对方的姓丶和离不能分走对方财富等等,总之是在婚姻关系中处于十分弱势的位置。
但凡嫁者,大都是因为权势丶地位丶财富等,权衡之下才嫁的。
像陈亦庭这样因为真爱甘愿去嫁的,钱浅还是第一次见,发自内心的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