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迟之刑,刀工不错。”
顾晦勾起嘴角,轻轻笑了一声。
“割了多少刀?”
“两百多吧。”顾晦抬头看了看天际闪过的紫色雷电,“肉太松了,不好玩,声音也难听,没意思。”
凌宇默了默,没忍住,多问了一嘴:“怎得突然如此?”
顾晦嘴巴上说得狠,但凌宇清楚事实绝不是这样。
凌宇是在顾晦五岁的时候来到他身边伴他习武的,两人交情匪浅,凌宇再清楚不过顾晦的性子。
顾晦从不轻易伤人,就是接了任务取人性命,也是干脆利落,绝不拖沓半分,更何谈虐杀?
这老太监肯定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顾晦把匕首收好放在腰间,听见凌宇问,“嗤”了一声,难得耐着性子解释道:“这狗东西对我起了歪心思,让他轻易死了,我晚上会睡不着觉。”
凌宇没反应过来:“歪心思?”
顾晦看了凌宇一眼,一双凌厉上挑的凤眼中闪过了一抹杀气。
凌宇站直了身子,正儿八经的开始上下打量了这位少主一番。
凌宇是影宫风雨楼的影卫,楼中隐秘,轻易不以真正面孔示人。
凌宇又是自小就被风雨楼收养的孤儿,一觉睡醒就是做任务、练功,每日里看见的就是一身黑衣蒙着黑巾杀气凛然的大男人,对容貌什么的是最不看重的。
不过……少主的确长得不错。
顾晦这个时候正处于抽条和拔高、介于男孩和青年人之间的年纪,这容貌嘛……遗传了宫主还有皇帝,确实是一等一的。
可是不杀人就睡不着觉……
得,少主找的理由可是越来越敷衍了。
顾晦一看他眼神就知道他是不信的,但他这回可没骗人。
他已经很久没有休息好了——不是因为练功太苦、需要时时保持警惕,也不是因为饥一顿饱一顿身体不舒服睡不着。
他只是很单纯的,失眠了。
那老太监已经晕死过去,浓重的血腥气弥散在两人周围。凌宇抬起下巴点点那人,顾晦指了指天空中酝酿已久的雷电,言简意赅:“我是百年不遇的灾星,谁碰谁死。”
顾晦看向长信宫中那棵巨大的梧桐树,喃喃道:“是天罚。”
顾晦想着想着,突兀地笑出了声。
他可是大盛的灾星啊。
十二年前,怕也是这么一个夜晚吧。
十二年前的冬夜,皇后遇刺受惊,动了胎气,产下一对双生子。
兄弟俩一前一后隔了一刻钟,命运却是天翻地覆。
在皇后怀胎之时,大盛的国师就预言宫中将要有灾星临世,直指皇后腹中胎儿不祥。消息一出,大盛上下人心惶惶,可当今皇后方沁雪乃是在皇帝顾青禹打天下时就陪伴在一旁,且立下了极大功劳的功臣,若非当年她与顾青禹两情相悦,入主后位,方沁雪便是大盛朝头一位女王爷。
方沁雪听闻国师预言后怒不可遏,见皇帝犹豫不决,太后咄咄逼人,于是在大朝会当日,一路从未央宫提剑亲至大殿之上刺死国师。此后朝中无人敢言灾星一事,直至皇后受惊产子,那预言再次在耳边响起。
皇后产子当日,天色阴沉不堪,顾青禹站在宫殿之外,心急如焚。
这场刺杀,不仅惊了皇后,还惊了宫中另外一位有孕待产的妃子——纯妃。
皇后已然发动将近三个时辰,产程仍是毫无进展。直到哗啦一声,酝酿已久的大雨终于降下,半个时辰之后,宫殿传来婴儿的啼哭之声,乌云散开,天边露出一丝微光,而后日光大盛,五色光晕落在未央宫之上,被那琉璃瓦折射得美轮美奂。强光之下,顾青禹眯着眼睛向外眺望,天边的一只大鸟拖着色彩斑斓的尾羽,正领着众多飞鸟绕着皇宫盘桓。
宫女太监们难掩激动地欢呼出声,顾青禹心头一喜。
是神禽,是凤凰!
不是说皇后腹中之子是灾星吗?这明明是福星!
一刻钟后,宫殿门突然打开,一阵淡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素英抱着襁褓向皇帝贺喜,顾青禹喜不自胜,忙接过孩子细细察看,还不忘问道:“皇后可安好?”
素英含笑道:“回禀陛下,母子平安,娘娘腹中原是怀了双生胎,小皇子调皮得很,性子慢,要拖些时辰。但稳婆说了,娘娘的胎位极正,想必不用多久就会……”
天重新阴了下去,骤起的大雨落下。
“轰————!!!”
一道天雷劈下,顾青禹身体一颤,天色迅速暗了下来,远处陡然冒出了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