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自她纤柔的指尖散开,皇帝浅浅弯唇,她倒是无心炫技,挑了一支好弹奏的曲子。
这曲子虽不难,却很应景,秋日天高云阔、层林尽染的胜景,随着乐曲流泻,如画轴般铺陈在脑海。
皇帝暗赞一声,他这小皇后倒是心思玲珑,会讨巧。
他合上双眼,靠在椅背上,凝神细听。
忽而,一声不和谐的调子划过他耳膜,皇帝眉心蓦然蹙起,睁开眼,望向弹琴的女子。
她没抬眼,美眸落在琴弦上,香腮染上薄薄绯色,娇美绮艳。
显然是知道自己弹错了调子。
她努力假装镇定的模样,与昨夜在他掌间苦撑,不肯投降的情态,同样的惹人爱怜。
这支曲子,但凡学过几年琴的,皆耳熟能详,在她身上,更是不可能出错。
除非,小皇后是故意为之。
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她以为他没用心听,所以故意弹错一音,引起他注意的?
细想想,她骨子里从不柔顺,叫她喂他吃颗蜜饯,她尚且不肯,今日却未讨价还价,甘愿为他抚琴。
经过昨夜,她待他总算多了几丝不一样的情意。
这个认知,越想越令皇帝愉悦。
他以手支颐,欣赏着女子抚琴时美好的姿态。
当程芳浓弹错第二次,他微微错愕。
第三次时,他深邃的眼中生出疑惑。
终于,漫长的一曲弹毕,他唇角最后一分礼貌的笑意,即将维持不住。
“皇上,臣妾弹得好吗?”程芳浓似乎很欢喜,清水般的眸子里盛着潋滟的笑意,期待地询问。
她没意识到自己弹错了,甚至以为自己弹得很好,她在骄傲?!
听到她自信满满的询问,侍立在皇帝身侧的刘全寿都有些绷不住,想说两句奉承话,嘴角却抽动着,迟迟没发生声音。
他攥着麈尾,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不是早修炼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么?今日怎么活成个锯嘴葫芦了?!
“皇后是故意的?”皇帝最后一丝笑意消失,沉凝的神色间怒意隐隐。
他念在她昨夜委屈,赠她一把旁人想要也求不得的好琴,她却故意把曲子弹得乱七八糟,来折磨他的耳朵。
本以为,她已被他打动,没想到,令他志得意满的一瞥,醉翁之意与他想象的毫不相干,皆是他自作多情。
这个女人,实在可恶,可恶至极!
“是,臣妾以为,这支曲子虽简单,却不负殿外的大好秋景。”程芳浓将他的话当做夸赞,眼睛亮晶晶的,兴致勃勃道,“臣妾又想到一曲,比这支更妙,还请皇上品鉴!”
乐音再度响起,美人依旧绰约多姿,皇帝却全然没有了初时的期待,甚至有些坐不住。
可是,没能及时掐灭她再弹一曲的勇气,眼下已难找到合适的时机。
况且,今日的她顾盼神飞,柔顺多情,是他期待已久的模样。罢了,便是将她当一株牡丹芍药欣赏,也是赏心悦目,虽说吵人了些。
程芳浓琴艺不佳,但也没差到这般地步,她就是故意的。
狗皇帝不是想听她弹琴么?看他下次还敢不敢起这念头。
状似沉浸在琴音中,程芳浓余光却不动声色留意着皇帝,察觉到皇帝如坐针毡,她心中悄然乐开了花。
也算报了昨夜被他轻薄无礼之仇。
又一曲毕,程芳浓捉裙绕过琴案,疾步行至皇帝跟前,杏眼含光,急切又期待地问:“皇上喜欢吗?”
这般仙姿玉色,袅娜妩艳的美人,即便她是故意的,可对上她春水般的期待,谁又忍心说一句真实的鄙薄?
“喜欢。”皇帝咬牙,重重吐出两个字。
“太好了!”程芳浓欢喜不已,甚至忘了刘全寿还在,腰肢一扭,坐到皇帝膝上,亲昵地环住他脖颈,“那臣妾便日日弹给皇上听。”
该死的病秧子,喜秤都拿不稳,压这一下,也够他休养几日的,看他还敢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