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到苏烬宁的身影时,没有丝毫意外,只是沉默地走上前,将一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木匣双手奉上。
“这是……陛下命我今夜送往神机营,作为您通敌的‘铁证’。”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暗渠中显得格外低哑,带着冰层下的回响,“但我还记得,那年春猎,是您替我挡下了那支射向我后心的冷箭。”
苏烬宁接过木匣,入手沉重,木料的粗粝触感透过指尖传来。
她指尖在冰冷的锁扣上轻轻一抚,目光却直视着孙侍卫的双眼,语气平静无波:“你若此刻回头,仍可全身而退。”
孙侍卫缓缓摇头,眼神中透着一股死灰般的决绝:“我只是……不愿再送死人上路了。”
苏烬宁颔,不再多言。
她当着孙侍卫的面,用一根簪撬开锁扣,启封木匣。
匣内静静躺着三份伪造的、她与边关将领“勾结”的密信副本,每一封都盖着以假乱真的兵部骑缝章,其中一封的字迹,更是模仿她的亲笔,几乎天衣无缝——笔锋流畅,墨色均匀,唯有细看之下,捺笔收尾处略显僵硬,似有无形之力牵制手腕。
她取出一根随身携带的银针,轻轻蘸取信上尚未完全干透的墨迹,随即投入一只盛着清水的白玉碗中。
那碗中,正静静悬浮着一截漆黑如炭的“烬心莲”根须。
墨迹入水,并未如常般散开,反而如活物般凝聚成一团黑雾,在水面缓缓显现出一个淡金色的虚影——“伪”。
子夜,烬安亭内灯火通明,烛焰跳跃,将人影投在墙上,如舞动的鬼魅。
林墨正将一种特制的“显影露”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木匣的夹层木板上。
药液呈淡金色,带着一丝苦杏仁与檀香混合的奇异气味,丝丝缕缕溢出,在暖室中弥漫开来。
“是‘迷踪散’。”林墨的声音比窗外的夜色更冷,“此药混入墨中,表面无异,但遇热则游离出微尘,使笔锋筋骨错位。你看这拓印边缘的断痕——正是‘捺’笔收尾处失力所致。”
她话音刚落,又取出一枚温润的玉片,覆盖在木匣夹层中一张看似空白的纸页上。
玉片微热,似被体内真气催动,蒸腾出淡淡白雾。
在热力的催动下,原本空白的纸面竟缓缓浮现出一串极细的朱砂编号,如血丝蜿蜒:「东阁七品·丙辰年制」。
苏烬宁的目光落在上面,唇角终于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东阁文书房七品以上官员,仅有一人用此编号……李师爷,你未免太过谨慎,连自己的私印印油,都调成了旁人无法仿制的特制配方。”
她转身走到案前,提笔疾书。
狼毫划过宣纸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一封密令,附上那片显出“伪”字的信纸残片与朱砂编号的拓印,被迅送往大理寺卿的府邸。
另一封则交予青鸢,她沉声道:“带孙侍卫立刻藏入太庙偏殿,待明日早朝的景阳钟敲响第一声时,让他带着这只木匣,现身作证。”
寅时三刻,乾清宫内灯火骤然通明,一片骚动。
脚步杂乱,甲胄碰撞声由远及近,打破深夜死寂。
周谋士连滚带爬地冲入殿内,声音带着颤抖:“陛下!不好了!北门……北门并未现任何囚犯踪迹,反而聚集了上千名百姓,在城门下喊冤,称、称陛下为一己之私,欲屠尽开国忠臣之后!”
萧景珩猛地从龙榻上起身,一把抓起案上的龙纹玉镇纸,狠狠砸在金砖地面上,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玉裂之声如雷贯耳,碎片四溅,在烛光下闪烁如泪。
“孙侍卫呢?!”他双目赤红,厉声喝问,声浪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让他立刻带人去给朕镇压!”
殿外宦官战栗着跪地回禀:“回、回陛下,昨夜巡查冰河防务时,现孙侍卫他……私自离岗,不知所踪。”
皇帝的瞳孔骤然紧缩,心跳如鼓,耳边嗡鸣不止。
他猛然想起那个混乱的梦境,想起枕畔那只烧焦了半边翅膀的纸蝶——那残翅曾在梦中扑动,洒下灰烬,如今竟似预言成真。
他疯般冲至窗前,一把推开沉重的雕花窗棂,冷风如刀灌入。
只见远处,太液池的方向,那朵沉寂的赤莲竟在夜色中翻涌如血浪,妖异夺目,仿佛在回应某种无形的召唤。
就在此时,郑宫女捧着一份新抄的军报,低着头碎步走近,裙裾拂过地面,无声无息。
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陛下,大理寺刚刚递来急报……东阁的李师爷,因涉伪造诏书一案,半个时辰前已被拘押下狱。”
萧景珩怔怔地立在窗前,任由冰冷的夜风灌入龙袍,吹乱鬓。
良久,他缓缓闭眼,胸膛起伏不定,似在压抑千钧怒火。
再睁眼时,眼中已无暴怒,只剩深渊般的沉默。
终于,他出一声低沉的冷笑,那笑声里充满了不甘与疯狂:“好……好一个苏烬宁……你赢了一局。”
他望向天际,东方微白,一只断线的纸鸢正飘过城楼,摇摇晃晃,终坠入护城河边的火堆,烈焰吞没残骨,化作灰烬升腾。
“可这盘棋,还没完。”
辰时初,天光微亮,北门旧道之上,黄沙漫天。
一支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逃囚”队伍,在万众瞩目之下,终于踏入了那早已为他们备好的,空无一人的陷阱。
喜欢末世毒妃:冷宫嫡女的逆袭之路请大家收藏:dududu末世毒妃:冷宫嫡女的逆袭之路小说网更新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