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知舟双手背在身后,右手掐住左手虎口:“我相不相信,已经没有意义了。”
齐振成说:“我入狱八年,在这里住了两年,你来看我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里的居住条件和护理条件都很好,”齐知舟说,“小旭也常来看您,您不需要我。”
齐振成抓着沙发扶手:“知舟,你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不需要你。。。。。。”
齐知舟喉结滑动,语气忽然变得急促:“那我需要你的时候呢?如果你真的毫不知情,当初为什么放弃上诉?你在牢里的时候想的是什么。。。。。。替齐博仁赎罪对吗?你那时想过我吗?有没有想过我才十七岁,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你想过我也需要你吗?”
直到此时,他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真实的情绪。
齐知舟胸膛微微起伏,只是眨眼的间隙,他便恢复了不近人情的疏离和淡漠:“齐博仁的后事我会处理,等到事情落定以后,我会把他墓地的位置发给您。”
说完,他转身离开。
“知舟。”齐振成看着儿子的背影,声音嘶哑地喊住了他。
齐知舟微微侧头,天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下颌线条:“您还有事吗?”
“你还记得我为什么给你起这个名字吗?太虚生月晕,舟子知天风。”齐振成挣扎着站起来,“我希望你的人生是自由的,知舟。”
齐知舟顿了顿:“我不记得了。”
·
新阳市局。
“他们说打那种针是山神赐福呐!我们祖祖辈辈都靠山吃山,供奉山神,山神让打针,我们哪里能不打哦!而且那个针是真的有用!就说那个王阿圣,生了一对双胞胎,其中一个娃儿又漂亮又聪明,早早就被有钱人接走去过好日子了。自打有了针,好些人都生出了值钱的娃儿,个个都去享福了,这还不是山神显灵?”
电脑里放着审讯录像,边朗手指间夹着一根烟,猩红光点明明灭灭,他的神情在袅袅烟雾中变得模糊不清。
这段录像结束,他掸了两下烟灰:“‘他们说打那种针是山神赐福’——‘他们’指的是谁?”
林森回答:“是扶贫医疗站的研究员。每两个月左右,就会有研究员到村里,给比泉村的适龄妇女打赐福针——就是你和齐教授发现的Progenitor-2药剂。”
边朗蹙眉:“研究员?”
“嗯,”林森犹豫了一下,继续说,“我们问了边策,那些研究员都是齐博仁的人。”
烟灰又落下一截,边朗垂眸思忖。
林森飞快地扫视了一圈办公室,确认没有其他人,这才凑得更近,压着声音说:“边队,我给你私下透个底,该查的、能查的,都查遍了。就目前掌握的所有证据来看,你哥看起来问题真的不大。他是被齐博仁囚禁胁迫的,人身自由受限,而且有证据表明,他一直在暗中阻挠齐博仁的研究进程,多次试图破坏实验数据,也劝阻过村民不要注射那个所谓的赐福针。”
林森顿了顿,补充道:“他在村里化名‘周医生’,很多村民都知道他,但对他很反感,就因为他总拦着不让打针。”
边朗还没来得及消化这段信息,李局大步流星地走进办公室,扯着嗓子吼:“兔崽子,你好全乎了吗你就来!平时天天迟到早退的,这会儿怎么这么热爱工作了?装什么积极分子!”
边朗把烟摁灭,赶忙站起身:“领导,我这不是爱岗敬业吗?我一下地就马不停蹄地赶来和您报道,绝对忠诚!”
“少贫!”李局瞪了边朗一眼,“这个案子出了几条人命,你要写的汇报材料多了去了,闲不着你!”
说罢,他一巴掌拍在边朗后背上。
边朗伤还没好利索,被这一巴掌拍得身体猛地一晃,疼得他瞬间倒吸一口凉气,龇牙咧嘴:“老李,齐博仁没把我搞死,你别把我给搞死了!”
李局没好气地朝林森挥了挥手:“你先出去。”
林森退出办公室,“咔哒”一声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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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二人,李局拉开张椅子坐下,开门见山:“齐博仁死了,十年前的案子算不算了结了?”
边朗重新坐回椅子上,身体放松地后仰,翘起二郎腿,玩世不恭道:“您问我?谁是领导啊到底?您说了算呗!”
“还他妈贫!”李局重重哼了一声,“你心里和明镜似的,和我在这踢皮球是吧?”
边朗举手投降:“我可不敢。”
“我捋了一遍这起案子,还有一个最大的疑问。”李局说,“和根刺似的,扎在我心里。”
边朗做了个“您请说”的手势。
李局目光锐利:“齐博仁为什么一定要带走齐知舟?他不惜搞出这么大阵仗,最后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边朗回答得很快,语气理所当然:“齐知舟是基因科学领域的佼佼者,年轻有为,前途无量。齐博仁就是个疯子,他的研究卡顿了,他想要借齐知舟的脑子突破瓶颈。”
李局目光锐利:“真就这么简单?”
边朗顿了顿,随即扯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那不然呢?老李,你该不会觉得齐博仁突然良心发现惦记起亲情来了吧?所以非要把亲侄子绑回去,每年春节一块儿包顿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