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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沙芬塔篇－6－体制棱镜中的锋芒初砺（第1页）

那扇没有任何标记的滑门在沙芬塔身后无声关闭，隔绝了千面港熟悉的喧嚣与污浊，将他投入一个全新的、高度受控的环境。凯拉姆特派员没有再多言，只是示意他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光线恒定、空气干燥的走廊里。脚步声被吸音材料吞噬，只剩下制服布料摩擦的细微窸窣声。沙芬塔的蓝色披风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如同闯入精密仪器中的一粒原生尘埃。

他们穿过几条结构相似的走廊，乘坐了另一部升降平台，最终抵达一个编号为“c-区”的区域。这里的空间更为开阔，被划分成数个功能不同的隔间。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冷却液以及某种高频能量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混合的气味。一些穿着同样深灰色制服、但款式略有不同的人员在隔间内外安静地穿梭，他们大多面无表情，眼神专注在自己手中的数据板或面前的悬浮光幕上，彼此间极少交流，整个区域笼罩在一种高效而冰冷的氛围中。

凯拉姆将沙芬塔带到一个空置的隔间前，用权限打开门。“这是你的临时工作兼休息单元。基本生活设施齐全。终端已初步授权，你可以先熟悉一下环境和工作界面。明天早上六点整，准时到t-训练室报到，开始初步评估。”他的话语简洁，不带任何多余情绪，仿佛在布置一项再普通不过的任务。“你的个人物品，”他看了一眼沙芬塔的蓝色披风和v形头盔，“在未经安全检查和技术适配前，暂时保留，但某些环境下可能需要更换标准装备。”

说完，凯拉姆便转身离开，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隔间很小，陈设极其简单：一张固定在地上的金属床铺，一个集成式的洗漱单元，一张金属桌，一把椅子，以及墙壁上嵌入的一个多功能信息终端。墙壁是哑光的浅灰色，天花板散着均匀的、不会产生阴影的冷光。这里没有任何窗户，时间感需要完全依靠内部计时系统。

沙芬塔没有立刻去碰终端，也没有坐下。他站在隔间中央，红色眼眸缓缓扫过每一个角落，感知着这个新环境。他注意到墙壁材质对声波的吸收率极高，门缝的密闭性远千面港的任何舱室，空气中气流的流向和度被严格控制。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用于隔绝内外干扰（或者说禁锢）的空间。

他走到墙边，伸出手指，轻轻触摸那冰冷的、略带粗糙感的金属墙面。触感真实，但缺乏千面港那些金属板上沾染的烟火气和生活痕迹。他脱下蓝色的旧披风，仔细折叠好，放在床脚。v形头盔依旧戴在头上，这是他感知外界的核心工具，也是他身份认同的一部分，他不会轻易取下。

然后，他坐到金属桌前，激活了信息终端。光幕亮起，呈现出简洁的界面，主要分为几个模块：【内部规章】、【训练日程】、【数据接入（权限受限）】、【通讯（权限受限）】。他先点开了【内部规章】，快浏览起来。条文繁琐而严谨，涉及保密等级、行为规范、设备使用、汇报流程等方方面面，违例处罚相当严厉。他像处理数据流一样，将这些规则迅吸收、分类、存储，转化为在这个新环境中生存和行动必须遵循的底层逻辑。

接着，他点开【训练日程】。明天在t-训练室的内容标注为“基础能力阈值测定与适应性训练（第一阶段）”。没有更多细节。

做完这些，他才开始探索【数据接入】。权限确实被严格限制，他能访问的只有一个庞大的、关于阿瑞斯星及银河系基本概况的公开数据库，以及一些关于信息分析基础理论的教程。对于实时信息、内部报告、或其他敏感数据，他一概无法触及。这就像给一个饥渴的观察者只提供了蒸馏水，虽然纯净，却无法解渴。

沙芬塔并不气馁。他如同过去在千面港筛选垃圾信息一样，开始在这些公开资料中寻找可能存在的、未被完全抹除的“缝隙”或隐含信息。他检索关键词的组合，分析数据更新的时间规律，甚至试图从系统日志的某些微小异常中推断后台运行的逻辑。

时间在无声的探索中流逝。内部的计时系统显示“夜晚”周期来临时，隔间的灯光自动调节为更昏暗的休息模式。沙芬塔和衣躺在坚硬的金属床上，蓝色披风叠好放在枕边。他没有立刻入睡，红色眼眸在昏暗光线下依然睁着，倒映着光滑的天花板。千面港的喧嚣、老鬼贪婪的脸、沙宾固执的身影、沙特瑞愤怒的咆哮……这些影像在他脑海中闪过，随后被强制压下，取而代之的是凯拉姆冰冷的目光、复杂的内部规章、以及明天未知的评估。

他知道，他不再是那个可以自由隐匿于阴影中的独立观察者了。他成了一块被放入特定仪器中的“试金石”，将要接受一系列旨在测量其硬度、纯度、和反应模式的测试。他需要适应这种被观察、被测量、被定义的处境，同时，他也要利用这个机会，反过来观察和测量这个庞大的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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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五点五十分，沙芬塔已经站在了t-训练室的门口。他依旧穿着自己的衣物，披风和精神力头盔佩戴整齐。训练室的滑门在六点整准时开启。

里面是一个空旷的、墙壁覆盖着吸波材料的巨大房间，没有任何装饰或窗户。房间中央站着凯拉姆，他身边还有几个穿着技术员制服的人员，正在操作一些悬浮的控制台。除了他们，房间里还有另外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看起来年龄与沙芬塔相仿，但气质迥异。

男性身材高瘦，眼神灵动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慢，穿着合身的、类似阿瑞斯星军校学员的训练服，正微微活动着手腕和脚踝，似乎在做热身。女性则显得沉静许多，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便装，黑整齐地束在脑后，眼神低垂，仿佛在冥想，但对周围的感知似乎并不弱。

凯拉姆看到沙芬塔，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人到齐了。我是凯拉姆，负责你们第一阶段的基础评估。这两位是你们同期的受训者，”他指了指高瘦男性，“巴图，来自阿瑞斯星军事学院预科，特长是高信息处理与模式识别。”又指了指沉静女性，“莉娜，来自边缘星域，拥有较强的直觉感知与情绪共鸣能力。”

巴图上下打量了一下沙芬塔，特别是他那显眼的头盔，嘴角撇了撇，没说话，但眼神里的轻蔑很明显。莉娜则只是抬起眼帘，平静地看了沙芬塔一眼，目光在他头盔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垂下。

“你们三个，是这一批中在‘信息感知与处理’领域展现出特殊潜质的个体。”凯拉姆的声音在空旷的训练室里回荡，“但潜力不等于能力。接下来的评估，将测定你们的基础阈值，并初步引导你们适应组织的工作方式。第一个项目：多源信息流抗压与关键信息提取。”

他话音刚落，训练室四周的墙壁突然亮起，无数快闪烁的图像、文字、数据流、声波频谱图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至，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这些信息流杂乱无章，真假混杂，音量巨大，频率多变，形成一股强大的信息风暴，试图冲击和淹没受训者的感知。

巴图立刻行动起来，他的双手在面前虚划，仿佛在操控无形的界面，眼睛快扫视着不同的信息源，嘴里低声念叨着一些过滤关键词，试图从中梳理出有用的线索。他的度很快，但眉头很快就皱了起来，信息流的复杂度和干扰强度显然出了他的预期。

莉娜则闭上了眼睛，双手轻轻按在太阳穴上，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直接感受信息流中蕴含的“情绪”和“意图”层面。她偶尔会指向某个方向，低声说：“那里……有强烈的欺骗性……”或者“这个声音片段……隐藏着焦虑……”她的方法独特，但似乎对纯粹数据逻辑的分析较弱。

沙芬塔的反应与他们都不同。他没有试图去主动“处理”或“过滤”所有信息。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v形头盔下的红色眼眸以极高的频率微微转动，扫过那些汹涌的光影和声波。他的身体姿态放松，但精神高度集中，如同一个精准的接收天线，将所有的信息洪流不加排斥地接收进来。

他并不试图立刻理解每一段信息，而是优先捕捉信息流本身的结构和模式——哪些信息源在同步闪烁？哪些声波频率存在隐藏的谐波关联？哪些数据片段的更新率异常？他大脑中那个庞大的认知网络高运转，将这些看似混乱的信息进行分类、标记、建立临时关联。他注意到，在东北角墙壁的某个特定区域，图像闪烁的规律与其他地方有极其细微的相位差；同时，一段持续不断的、看似白噪音的声波底层，隐藏着一个重复的、极其微弱的二进制编码节奏。

他没有像巴图那样急于表现，也没有像莉娜那样依赖直觉。他只是观察，冷静地、全面地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