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歉意?地抱拳,“不好意?思哈,今天人多,头盔没得?了?,给你们打?七折嘛。”
冉烟回头,“你们只?有一个头盔?”
陈文燃作势就要摘下来。
“不用。”
崔栖烬率先拒绝这对?酒鬼情侣的相让,将挂在车头的头盔拿起来,看一眼池不渝。晚上出?来,池不渝已经换了?一身装扮,现在是?卫衣配短裤,腰上围着件衬衫,头发也散了?下来,在肩头打?着卷儿,还?有一个颜色很亮的发卡。
“你戴——”
池不渝只?说了?两个字。
崔栖烬就已经将头盔盖在了?她头上,很利落地给人卡好卡扣,在她想?要抬头看的时候,将她毛绒绒的头按下,很不客气地讲,
“江边风大,你脑子不好,再冻就坏掉了?。”
池不渝不服气,还?想?辩解。
崔栖烬不等她辩解,率先坐上去,特意?往前面移了?一点。
于是?池不渝没话讲,也乖乖坐了?上来,小心翼翼地坐在她身后,隔着一点距离,嘱咐,“那你小心一点开嗷,我们吹风不图快的。”
“知道了?。”
崔栖烬应下。
然后又朝冉烟微抬下巴,示意?。
冉烟一扭车把手,往前开了?,两个人的衬衫衣角立马被鼓起来,陈文燃举起手比了?个耶,然后发出?一声很怪的音调。
崔栖烬也扭车把手。
车往前开了?,她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江风吹起来,池不渝绒绒的头发飘到她颈下,弄得?她后颈很痒。
黑鸦片的味道变淡,还?混着清爽微甜的凤梨气泡冰气息,后来她无数次回想?,都觉得?乐山江边的风对?她而言就是?这个气味。
她们路过路边矮小的白色房屋,映着路灯的白色栏杆。车驶过一个减速带,一个颠簸,吓得?池不渝拽紧崔栖烬的衣摆,好像很害怕她会掉下去,因为没有头盔而脑袋开花。
透过后视镜,崔栖烬看到池不渝的脸——
池不渝戴着圆圆半盔,发尾被江风吹着,眼周附近映着明亮的淡蓝的夜色。在减速带远去之后逐渐放松,眯起了?眼,像一只?毛发被风吹得?很凌乱的白色博美。
崔栖烬也看到自己的半边脸——
头发很乱,嘴角却上扬,应该都是?被风吹的。
车不知道开到什么地方,马路越来越宽敞,同行的车越来越少。陈文燃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突然大叫一声“这是?什么”,然后酒鬼情侣的车上传来嘈杂的音响声,熟悉的旋律响起。
歌手本人还?没出?声。池不渝和陈文燃就同时在风里毫无顾忌地大声唱——
给你我的心作纪念![1]
她这辈子应该是?注定当不了?港台歌手了?。崔栖烬看着她到处乱飞,快要飞到自己胸前的发,想?说池不渝你抢拍了?。
她们骑两辆摇摇晃晃的电驴,大摇大摆地唱,后来连冉烟都加入。此时的街头好像只?剩下她们一辆车,好像不是?在离成都只?有52分钟高铁的乐山,是?厦门、台湾、大理和西藏……好像她们也不是?都已经二十?六七岁,而是?刚毕业,在完成一场正大光明的毕业旅行,像四只?斗志昂扬的青鸽,在不知名的马路任性妄为。
唱到结尾又开始从头唱,车头录制的喇叭里只?有这一首《青春纪念册》。陈文燃讲老?板歌单还?蛮老?的,但还?意?犹未尽,关了?音乐,干脆在风里大喊,“我们来接歌吧!”
喊完这一句,也不管别人答不答应,就突然接一句,
“爱情好像流沙~”
崔栖烬感觉自己身后的池不渝蠢蠢欲动。她开着车,和冉烟一前一后,果不其然,池不渝下一秒就在她背后唱,
“明知该躲它~”
冉烟在嗡嗡的电驴声里接,“无法自拔。”
风呼呼地吹着,将崔栖烬的发和池不渝的纠缠在一起。崔栖烬不出?声,只?是?听?,听?她们三个又开始闹闹腾腾地,拐着往不同方向奔跑的音调,齐声往下唱,
“是?一再的做一再的错,不由我~”
这天晚上,崔栖烬不记得?这三个人到底唱了?多久的歌,也不知道她们两辆小电驴开了?多久。印象中是?从满电开到快要没电,车越开越慢,都已经快要停下来,也不知道是?在唱到哪一首,跨过哪一段路的减速带,更不知道池不渝到底是?由于兴起,还?是?由于害怕,轻轻环抱住了?她的腰……
她隐约记得?,在车快要没电,车速将吹在脸上的风变柔和的那个时分。接歌的几个人开始不停地用“爱情”接唱——
陈文燃唱,“印象中的爱情,好像顶不住那时间。”
冉烟接,“反覆的把你想?念叫做爱情。”
池不渝唱,“爱情究竟是?精神鸦-片。”
……
不记得?是?关于爱情的哪一首歌,不记得?是?哪一句歌词,池不渝忽然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在半明半暗逐渐消逝的马路里,先斩后奏地说——
“我好像有点晕电动车咯。”
崔栖烬在这段旅途中很放松,听?见这句也只?是?慷慨地笑一下,笑声被风吹散。于是?风在呼吸间游离,氧气却忽然变得?稀薄。
池不渝将下巴枕在她肩头,呼吸像只?猫似的在她耳朵边上挠,像是?总结陈词似的,轻轻再哼一句听?不清歌词的歌,然后又用含着凤梨气泡水的嗓音,软软粘粘地问她,
“爱情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崔木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