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引她堕魔,自然需给她一具真正的魔躯。
“魔尊请听拂宜一言。”魂魄再次传来请求。
“你倒是执着。”魔尊语气稍缓,“本座允你,待为你重塑身躯之后,你可尽言一切,本座姑且听之。”
说罢,他一挥袖袍,便将拂宜那缕轻若无物的魂魄纳入袖中乾坤。旋即身化魔光,不过瞬息之间,已抵达长石旱地。
放眼望去,此地赤地千里,龟裂的大地蔓延至天际线,唯有零星嶙峋的怪石矗立,荒凉寥落。然而,在这片死寂的旱地深处,却蕴藏着天地间最神奇的造物——息壤。此土看似与寻常沙砾无异,却内蕴磅礴生机,能自行生长,永不耗减,正与拂宜那不灭的魂质隐隐相合。
魔尊立于旱地核心,目光如炬,洞察着地脉中息壤灵气的流转。他并指掐诀,周身魔气探入地底,引动深藏的神物。只见点点闪烁着微光的玄黄之土从裂缝中升腾而起,如受无形之手牵引,在他面前汇聚、压缩、塑形。
息壤本性抗拒固定形态,时而膨胀,时而坍缩,极难驾驭。魔尊冷哼一声,掌心魔纹大亮,镇压土性,将其牢牢束缚。渐渐地,一具与拂宜形貌无二的人形躯壳被塑造出来,轮廓精致,眉眼宛然,通体散发着温润的玄黄光泽。
他随即解开封禁,将拂宜的魂魄打入这具泥塑之中。泥塑的眼眸缓缓睁开,有了神采,四肢也能活动,但动作间充满了僵硬与滞涩,躯壳撞击,俨然一尊精致的偶人。
魔尊审视着自己的作品,语气平淡地宣告下一步:“泥胎顽钝,空具其形。接下来,便引天一河水,为你灌注灵脉,滋生血肉。”
拂宜闻言,眼中立刻闪过惊惶之色,急切地开口,声音却因躯壳的阻碍而显得沉闷:“魔尊不可!天一河水通连幽、魔、天、人四界,乃四界枢纽,其力浩瀚无匹,落入下界,一滴便可化万千水患,万万动不得!”
“那与本座何干?”魔尊语气漠然,“洪水若替本座灭世,本座乐见其成。”
见拂宜仍欲劝阻,魔尊嘴角突然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无妨,天一河水并非唯一之法。”
他话音冰冷,竟并指如刀,毫不犹豫地剖开那泥塑心口。下一刻,他引动自身本源,只见浓稠暗红的精纯魔血如蕴含生命的岩浆,源源不断地自他指尖涌出,灌入泥塑空洞的躯壳——他竟是要以自身不朽的魔血,为她重铸血肉经脉!
此举无疑是在强行篡改造化,要将代表生机的蕴火之神,彻底扭曲成受他掌控的灭世魔物!如此悖逆天道伦常,术法甫一运转,九天之上瞬间雷云翻腾,滚滚天威如巨轮碾过苍穹,道道蕴含天道裁决之力的紫色狂雷,如同天罚之鞭,撕裂长空,接连不断地劈落在魔尊顶门!
然而,魔尊昂首立于雷暴中心,玄色衣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竟不闪不避,甚至将轰入体内的毁灭性雷力强行导引、炼化!每一道天雷击下,虽令他魔躯剧震,魔元肉眼可见地损耗,丝丝精纯的雷霆之力却被他以无上魔力驯服,混同着那磅礴的魔血,一同注入泥塑之中。
他在以天雷为锤,以魔血为胚,千锤百炼,锻造这具前所未有的魔躯!
待到术法完成,泥塑躯壳已焕然一新,隐隐透出暗金光泽与细微的电弧。而魔尊也确实付出了代价,失了近半魔血,身形在术成刹那,微微一滞。
长石旱地这般逆天而行的巨大动静,早已惊动九天。而这,正是天界等待已久的时机。
自天界与妖魔联军开战以来,冥界虽明面未加入战局,却早与天界暗通款曲,天界一方最大的倚仗与秘密,便是请动了一位居于冥界的古神——羿。
昔年,羿持神弓神箭,于双日同天之灾中射杀疯魔的赤阳,解救了天下苍生,得西王母赐下不死仙药。然其徒逢蒙心生歹意,趁羿不在意图夺药。羿之妻姮娥为保仙药,被迫吞药,飞升月宫,自此永居广寒。而后,逢蒙又趁羿不备,将其杀害。羿死后,魂灵不灭,受封为宗布神,镇守冥界,执掌万鬼,此乃鬼神之所以立。当年射落赤阳的神箭,仅余两支,亦随他同镇幽都。
自此,姮娥与羿,一居月宫清冷之地,一镇冥界幽暗之所,永不复见。
此番,天界便是要借这曾射落太阳、对至阳至盛之物有绝杀之威的射日神箭,来对付至阴至邪的魔尊!此乃天界秘而不宣的底牌,只为等待一个能重创魔尊、令其显露出致命破绽的时机。
而今,魔尊为锻造魔躯,以自身半血承受百万天雷,正是其最为脆弱的一刻!
天雷方歇,魔尊身形果然因魔元巨损而微微一滞。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远处一道金光撕裂长空,仿佛重现了昔日贯穿烈日的神迹!羿神于虚空之中挽弓如满月,一支神箭携势不可挡之威,瞬间精准地穿透了魔尊一颗魔心!
众仙家早已蓄势待发,立刻结阵,厉厉仙光化作遮天巨网,欲趁此良机,将他彻底封印。
然而,就在阵法将成未成之际,长石旱地骤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遮天蔽日。倏忽之间,风沙稍息,众仙定睛看去,原地哪还有魔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