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连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在他们身上,羞愧、自责、不甘……种种情绪在王石安胸腔里翻腾。他死死低着头,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失败,而是整个车组的失败。
当晚,三班的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没有往常的嬉笑打闹,只有沉默的洗漱和整理内务声。王石安坐在小板凳上,盯着地面,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白天的失误:哪个环节判断错了?哪个协同动作慢了?
赵班长没再多骂他们,只是晚上熄灯前,把车组四个人叫到车场。南国的夜风吹拂着步战车冰冷的装甲,出轻微的呜咽声。
班长拍着步战车的履带板,声音平静却沉重:“觉得丢人?难受?那就对了。记住这种感觉。这不是你们四个人丢人,是咱们整个三班,整个三连,都因为你们的冒进而蒙羞。”他目光扫过每个人,“‘老伙计’(步战车)给你们了,不是让你们开着它去送死的。它是你们的盾,也是你们的矛,但怎么用,靠的是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和这里——”他又拍了拍身边战友的肩膀。
“今晚,加练登车下车五十遍,练到形成本能为止。不是罚你们,是救你们。下次,可能就不是演练了。”
没有抱怨。四个人默默地开始练习。黑暗中的登车、下车、就位、检查……动作从一开始的带着情绪,到后来的机械重复,再到最后,即便在视线不清的情况下,也能凭借肌肉记忆和队友的呼吸声准确、迅捷地完成。汗水浸透了作训服,但没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喘息和金属轻微的碰撞声。
王石安在一次次重复中,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不再是孤立的个体。他的动作影响着队友,队友的位置也制约着他的选择。那种“车组一体”的感觉,从未如此刻骨铭心。
几天后,一个难得的休息日下午,连里允许写信。王石安拿出信纸,却久久没有落笔。
他最终没有详细描述那次惨败,而是写道:“爸妈:我在老连队一切都好,领导和战友都很照顾我。学到了很多新东西,开了步战车,很大,很复杂,但很有意思。勿念。儿:石安。”
他顿了顿,又抽出一张纸,写给弟弟王望祖,字迹略显潦草:“望祖:我开了步战车,像你修的那种大机器,但会跑,会开炮。差点搞砸了,挨了骂。不过没事,桥还得继续修。哥:石安。”
他将“差点搞砸了”几个字写得极轻,仿佛这样就能减轻那份挫败感。他把信折好塞进信封,仿佛也将那份浮躁和轻狂一同封存了起来。
就在那次失利后不久的一个深夜,凌晨两点,营区上空骤然响起凄厉刺耳的紧急集合哨声!
“紧急集合!全装紧急集合!”连长嘶哑的吼声穿透夜空。
所有宿舍瞬间炸开锅!黑暗中,战士们条件反射般地弹起,摸索着打背包、披装具、取武器。没有人说话,只有急促的呼吸声、装备碰撞声和奔跑的脚步声。
王石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不是演习!哨声的急促程度和连长的语气都预示着有真实情况!
他们以最快度冲到车场。赵班长已经等在那里,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异常凝重:“上级通报,一伙‘武装贩毒分子’劫持人质,沿号边境公路逃窜,企图越境。上级命令我连立即出动,配合地方公安,在前方‘黑风谷’地域实施拦截捕歼!这是实情实案,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
“登车!”命令下达。
这一次,王石安所在车组的表现与演练时判若两人。没有慌乱,没有拥挤。驾驶员率先动引擎,炮长快检查火控系统,车长(由赵班长担任)迅研判地图下达初步指令,王石安和另一名载员则快清点弹药和器材,随后利索地跃入载员舱。
整个流程快、静、有序。步战车轰鸣着冲出营门,汇入钢铁洪流,驶入茫茫黑夜。
车厢内,颠簸剧烈。王石安紧握着冲锋枪,肾上腺素飙升,但内心却异常镇定。他透过观察窗向外望去,漆黑的山路像巨兽的咽喉。他摸了摸胸前那枚冰冷的莲花玉坠,又看了看身边同样神情紧绷却目光坚定的战友。
他知道,这次不再是“演练阵亡”那么简单。真正的考验,来了。他们这把一度卷刃的“钢刀”,必须在真正的淬火重锤下,证明自己能否变得锋利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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