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家满心欢喜地带着这批丝绸重新寻找买家。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外国商行愿意收购,可运抵目的地后,对方却拒绝收货。
原来,西方列强正在对中国实行贸易打压,设置诸多不合理的标准,而曲家不知其中变故。大批滞销品在运回途中,又遭遇台风袭击,商船侧漏,所有丝绸全部毁掉。
曲家连受重创,债主们天天登门逼债,曲家老爷子心急如焚,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狠下心来,委托媒人帮忙物色人选,准备把女儿高价嫁出去。
他深知女儿才貌双全,所以张嘴要二百两小银子,在那个年代,这个价位真是高价了。他想:能拿得起二百两小银子的人家,也一定是富裕人家,女儿嫁过去总不至于吃苦。
高殿广的母亲刘氏得知消息,欣喜若狂。
她对曲家千金早有耳闻,那可真是万里挑一的好女孩啊!再说,儿子高殿广仰慕已久,高家能娶到那样的媳妇,可真是电线杆子冒烟——烧高香了。
刘氏了狠心,变卖了自己的嫁妆和家中值钱的东西,加上小儿子的彩礼,再加上东拼西凑的钱,居然凑够了二百两小银子。
这二百两小银子是她们家全部的家当,如果都给了曲家,以后老三高殿强娶媳妇就没有钱了。
可是一想到老二高殿广,刘氏那种志在必得的劲就上来了:“以前我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在就摆在面前,这是天意啊!”
高殿广紧张得语无伦次:“娘,这能是真的吗?我……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刘氏被儿子的话吓到,她怕夜长梦多,被别人抢了先,马不停蹄地委托媒人登门求亲。
曲家老爷子开始的时候当场拒绝,还把媒人骂了一顿:“我闺女可是我的心肝宝贝啊,怎么能嫁给一个罗锅子呢?”
媒人解释说:“高家这孩子虽然是罗锅,但是心灵手巧,为人厚道……”
曲老爷子心情烦躁:“不行,不要再说,你请回吧。”
曲老爷子越想越郁闷。可是就在媒人刚要离开的时候,一帮债主追上门来:“曲老板,赶紧还钱吧,今天必须还清。”
曲万河跟他们理论:“今天拿不出钱来,总得给我们两天时间,我们想想办法。”
债主不依不饶:“不能等,没钱可以拿大小姐顶债。”
曲万生气愤地说:“你们这是耍无赖,我们还钱就是。”
债主扬言道:“钱呢?快拿来呀!再不还钱就将小女子绑走!”
曲老爷子惊恐万分,一时拿不定主意。原来这个债主是县城里的无赖,他早就听说曲家千金天生丽质,一直垂涎三尺。
这次曲家生意惨败,他从中使了不少坏。这样的人家女儿嫁过去怎么能放心呢?
高殿广虽然是罗锅,但是高家是正经人家,高殿广本身也是才貌双全,若不是受伤致残,还真不错,可是,哎!毕竟现在是罗锅子,曲家老爷子进退两难。
形势紧迫,容不得他多想。他当即答应媒人,就让女儿嫁给高殿广吧,起码不至于受气,而且都是本屯的,有个大事小情能够照应。
二百两小银子在当时那个年代,足可以挽救家族企业。
曲桂娥的两个哥哥虽然为妹妹感到悲哀,但是没办法啊,只能加倍努力赚钱补偿妹妹,并承诺以后妹妹家的生活费用他们会一直负责到底。
曲家老爷子将祖辈传承的双鲤银锁交给曲桂娥。曲桂娥接过双鲤银锁,泪盈于睫。
突然锁芯弹开,里面露出刻着山海经异兽的内壁。曲老爷子老泪纵横:“这锁是祖上从蓬莱商人手里换的,本该传给掌丝绸的人……”
曲桂娥知道,这双鲤银锁,乃是曲家的镇宅之宝,象征着夫妻和睦、家庭美满、福运连绵。
据说曲家老夫人孙氏从祖上得到传承,作为嫁妆带到曲家,从此曲家丝绸路上财运亨通。
如今父亲将宝物送给自己,让曲桂娥百感交集。她没有勇气拒绝这桩婚姻,她不忍心让父亲煎熬,她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这银锁是曲家的镇宅之宝,可如今,它锁不住我的命运。”
她表面上答应出嫁,内心却山峦叠嶂,整个人完全是一个木头桩子,不哭不笑不吵不闹。
她把陪嫁的百鸟朝凤锦缎剪成碎片,丝线在泪水中泡得胀,她在一片蚕丝卷成的被子里睡着了。
她梦见自己变成蚕,啃食着父亲脊梁化成的桑树,惊醒时,她现双鲤银锁的鱼鳞纹竟与枯桑纹路一模一样。
第三日鸡鸣时,她将碎帛塞进灶膛,丝断了,梦也该醒了。那灰烬中忽现精卫鸟纹路,曲桂娥眼前一亮,面前出现一片大海。
曲桂娥心想:就让精卫鸟带我飞走吧,跨越山海,路在何方?
母亲孙氏百般不舍,并非不舍那锦缎,而是不舍自己的女儿。她只能默默落泪,陪曲桂娥一起看火舌把凤凰焚烧成青烟,又陪曲桂娥对镜绾起夫人髻。
就在曲桂娥平息心情,准备接受命运的安排,将自己嫁给罗锅子的时候,曲家老爷子突然病倒。
他握着曲桂娥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闺女,别怪爹……”话音未落,手臂便重重垂下。
曲桂娥跪在父亲身旁,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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