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一定奇怪吧?曲桂娥是富家千金,她曾经跟随哥哥行走在丝绸之路上。
而高殿广是罗锅子,他们是夫妻?对,你们没有看错,他们就是夫妻,此时此刻,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即将来到这个世界。
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没有等到,倒等来了日本兵的靴子声。
接生婆哆嗦着把剪刀藏进髻时,现新生儿的眼睛比枪管还黑。
后来全村人都说,高家女儿出生那天的牛角号声是催命符。可没人知道,那其实是滚子咬着号角在礁石上踩出的摩斯密码。
滚子,是高家的符号,这个符号在一九四二年,闪出一道耀眼的光,从此改写了高家人的命运。
那是一个非常的年份,有幸运、有灾难,有生死存亡,好像也没啥特别,那个年代都这样。
滚子只是一条狗,高老太太怎么会对一只狗如此一往情深?
我们先不管它叼来的包裹里究竟装的是什么,更不会像高吉梁想的那样,滚子惹祸了。
这问题像问灯塔为何眷恋海洋,它照亮了最深的黑暗,也承载了归航的全部意义。
对高秀平而言,滚子不是宠物,是劈开她生命混沌的第一道光。
那一年,也就是一九四二年,高秀平出生的那一年,东北地区虽没有生像河南地区那样的特大饥荒,但也是民不聊生。饥饿是无形的暴君,统治着每一张空荡的餐桌。
四月十八那天,高殿广一家已经断粮好些天。他望着面黄肌瘦的妻子,心中满是苦涩与无奈。
正晌午时,阳光出奇地温和慈祥,高殿广端着一碗野菜汤送到妻子曲桂娥面前,轻声说:“桂娥,喝吧,不吃东西身体受不了。”
曲桂娥实在不想喝这苦涩的汤水,但她知道自己即将生产,必须补充体力。
她强忍着咽了咽口水,正准备喝下去,突然肚子一阵剧痛。有过一次生产经历的她,立刻意识到分娩的时刻到了。
她赶紧让丈夫去喊接生婆,自己则咬咬牙,硬生生把那碗苦涩的野菜汤喝下去。
汤水的苦味让她禁不住连打几个寒颤。这大概是史上最硬核的“产前能量棒”,味道堪比浓缩的人参。
接生婆气喘吁吁赶来,一场紧张而艰难的分娩在土炕上展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曲桂娥的力气逐渐耗尽,孩子却仿佛睡着,迟迟没有动静。
窗外隐约传来庙会的鼓乐声,接生婆娥手微微颤抖。
她想起出门时撞见的场景:村口龙王庙前香烟缭绕,纸钱灰被海风卷着扑到脸上,烫得人心里慌,古老的铜钟被阳光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让人望而生畏。
她低声叹息道:“这世道难啊,孩子不愿意来受罪。”
一句话,给未出世的生命蒙上阴霾。
话音刚落,一声牛角号突然刺破海雾,从山坳里腾起,撞碎在礁石上。那声音低沉浑厚仿佛山海间的安魂曲,催人奋。
曲桂娥的指甲深深抠进炕席,苇草刺破她的指尖。剧痛中,她仿佛看见自己变成晒在礁石上的海蜇,被烈日抽干最后一丝水汽。
远处的山海之间云雾缭绕,海浪起伏,山峰虎啸,阳光在云影中投射出刺眼的光芒,投射在大海上,整个海面波光粼粼,五彩斑斓。
她感觉腹中胎儿是深海里游曳的小银鱼,在拼命挣脱渔网的绞缠,想要投身到苍茫的大海中。
求生,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牛角号声再次响起,曲桂娥仿佛被注入新的力量。接生婆顺势而为:“使点劲啊!加油!”
伴随着曲桂娥痛苦的呻吟,一个女孩悄然降生。
令人惊讶的是,这个女孩出生后异常安静,没有像其他婴儿那样啼哭。她的淡定从容让接生婆感到震惊。
女孩的眼睛睁开,忽闪忽闪的,仿佛能看见东西。小脑袋摇晃着,耳朵朝着号声传来的方向,似乎在倾听着什么。
人家的娃落地先哭,她落地先开启“省电模式”兼“雷达扫描”。
接生婆剪断脐带时,一滴血溅在窗纸上,竟慢慢洇成蝴蝶形状。海风猛地撞开木窗,供在灶王爷像前的三支香齐齐折断。
气氛组到位:血蝴蝶、断头香——就差配一曲《命运交响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