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卫昀便走了进来,手里还提了一个金菊样描金漆盒。“母後万安。”
皇後假意怪罪,“你平日政务繁忙,如今怎的日日常来,如今更是风寒露重,你千万要当心身子啊。”
卫昀恭恭敬敬行过礼,这才关切道,“孩儿不过是惦念母後身子罢了。父皇卧病多日,您一直侍奉在侧,难免操劳许多,许太医给您配的药还按时喝吗?”
皇後笑道,“左不过也无甚大碍,不过是老毛病,忧虑成疾罢了,你来之前我才又进了药,这便放心罢。你母後我最是记性好的。”
卫昀一面打开自己带来的食盒,将里面装的几碟精致的糕点一一拿了出来。便有身边的宫人小心接过,摆放到一旁的小几上。“您一向嫌汤药苦味重,孩儿知道您惦念宫门外那家李记的糕点,特意出宫给您买了回来。祛祛苦味也好。”
自苗意蕴一事,母子两个已是许久都未曾这般和睦了,皇後一时心底不禁暗暗叹了口气,甚至觉得多亏这些时日自己身子不爽,不然哪里能见到太子这般恭顺的时候。
不过是太子妃罢了,她一直想的便是当今无人能担得起这个位子,毕竟太子终究是要走到那个万人敬仰之位的。当初看上苗意蕴,也不过是有几分欣赏她那份野心罢了。只不过,到底不过是个女子罢了,天下貌美聪慧之人多了去,自苗意蕴之後,卫亭琊没少在自己面前献媚讨好,同为女子,她何尝看不出卫亭琊的心思?
如今恭郡王失了帝心朝野尽知,他卫开济败絮其中,更是险些便连人头都保不住了,她自然再不会去搭理卫亭琊。同为肃帝手足,恭郡王失势,懋亲王便春风得意,已是大权在握,无所畏惧了。只要,只要日後昀儿能站到那个位子,她又有什麽好担忧的呢?
卫昀见皇後神色和缓许多,虽不知她在想些什麽,心底却也放心些。母子两个又说了几句家常,皆是心情尚佳。太子扶了一把头上束冠,眼见天色不早,便准备起身离去了。
皇後温和笑道,“你如今忙,我便也不留了。宁眉,去送送太子吧。”
话音未落,殿角帷幕後却缓缓走出一人。
身姿修长,容貌在灯光下更是显得清冷绝尘。尤其是那双眼睛,澄澈无比,隔着殿内袅袅雾气,竟有几分不落俗世的艳绝。
卫昀不过一个擡眼,神情便划过一丝愕然,尽管很快便收起,却恰好落入柔和微笑的皇後眼中。
“这丫头才来我手边做事不久,却也机灵得很,也算个难得的妙人了。夜间风寒,太子当心脚下。”
卫昀迟疑几分,袖筒里的手指动了动,终究还是轻声颔首,“孩儿明白。”
很快,二人便离去了。
皇後看着窗外灯火飘摇下二人越走越近的身影,眼底的谋算如湖底的冰霜缓缓浮了上来。
掌事宫人若冉看在眼底,自是心知肚明:“娘娘莫要担忧,您培养宁眉这麽久,她知道该如何做。”
皇後看了眼桌几旁精致的糕点,宫门外的老字号经久不衰,往往一出炉便售空了,便是宫内也没有这般的味道,能买来这些,也不知道太子费了多少功夫。她在深宫中沉浮多年,只有这个孩子是她多年来唯一的筹码,唯一的倚仗……她又如何能松手呢?
“丫头倒是机灵,我是不担心的。只不过,白氏终究还是太过愚蠢,不仅没除掉林栩,还白白丢了性命。我若再不看着点太子,便连他也不好控制了。”
掌事宫人若冉叹道,“娘娘英明。太子殿下日後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皇後只觉得疲倦,匆匆卸过妆容便准备歇下,若冉领着几个小丫头刚将一切打点好,又忙着将帷幔放下,偏殿的窗外却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若冉瞬时疑心大起,不过匆匆借着窗缝像门外一瞥,便登时吓得脸色煞白起来。她不禁上手推了推窗户,还未出声,便听见窗外冷声道,“若不想死,就赶紧滚开。”
“王爷,此处乃长春宫,您休得胡来……”
话音未落,若冉便见到窗外寒光一闪,那是男人把剑出鞘的光亮。她吓得缩了缩脖子,转瞬,门缝便被人猛地推开,和漆黑夜光一起涌入的,却是懋亲王那张森严骁勇的面庞。
闻讯而来的皇後脸色煞白,她看着懋亲王满身胄甲的高大身影已是震骇无比。她刚颤抖着想伸手怒斥他这般无耻行径,便见面前高大的男子不知何时眸底涌上一层翻滚的暗潮。
殿内盘旋萦绕的团团香烟和暖雾一齐向他涌来。他在一片和缓熟悉的香气中缓缓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