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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蔓延(第1页)

瘟疫蔓延

冰城的寒气尚未在骨髓中散去,一种新的丶更加阴森恐怖的死亡气息,如同无形的毒瘴,悄然笼罩了秦军大营。那场冰与火的鏖战留下的尸山血海,在短暂的酷寒之後,随着天气诡异地转暖,迅速腐败丶膨胀丶流淌出粘稠的黑绿色脓液。刺鼻的丶混合着内脏腐臭和某种难以言喻甜腻气息的恶毒味道,取代了硝烟与血腥,钻入营盘的每一个角落,无孔不入,粘腻地附着在口鼻黏膜上,令人作呕。

营中开始流传令人毛骨悚然的耳语:

“听说了吗?昨夜擡出去三个…脸都黑了,吐绿水…”

“三什那个王五,壮得跟牛似的,早上还好好的,操练时一头栽倒,浑身烫得像火炭,抽搐着就没了气…”

“是瘟神!是那些死在冰墙下的敌鬼来索命了!”

恐慌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层层暗涌。士兵们眼神躲闪,脚步匆匆,尽量避免与他人接触。营帐间弥漫着一种死寂的压抑,连屠睢那标志性的咆哮都少了许多,代之以一种焦躁的沉默。

真正引爆恐惧的,是关押在营盘最西侧丶靠近腐尸堆积区那片简陋围栏里的降卒。

起初只是零星的咳嗽和低烧。看守的士兵并未在意,只当是俘虏们冻饿交加的寻常反应。但短短两三日,情况急转直下!咳嗽声连成一片,撕心裂肺,仿佛要将肺叶都咳出来。高烧如同野火般在拥挤肮脏的俘虏群中蔓延,许多人浑身滚烫,神志不清地胡言乱语。更可怕的是呕吐——不是寻常的呕吐物,而是大滩大滩粘稠丶腥臭丶带着诡异草绿色和血丝的秽物!皮肤上开始出现暗红色的斑点,如同死神的吻痕,迅速扩散丶溃烂,流出黄绿色的脓水。死亡接踵而至,尸体以惊人的速度僵硬丶发黑丶膨胀,散发出比战场腐尸更加浓烈丶更加甜腻的恐怖恶臭!

“瘟…瘟疫!是瘟疫啊!”看守的士兵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地逃离了那片如同人间地狱的降卒营区,凄厉的喊声撕破了营盘的死寂。

恐慌瞬间炸开!如同燎原的野火,席卷了整个军营!

“瘟疫!降卒营起瘟疫了!”

“快跑!瘟神来了!”

“离西边远点!千万别过去!”

士兵们惊恐地互相推搡,远离那片死亡之地。原本就拥挤的营盘秩序大乱,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本身,在人心深处疯狂滋生丶蔓延。法家的军法官们挥舞着鞭子,试图弹压混乱,但往日令行禁止的威严,在死亡的绝对阴影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肃静!肃静!乱军心者斩!”军法官声嘶力竭的吼叫被淹没在更大的恐慌浪潮中。

就在这人心惶惶丶秩序濒临崩溃的时刻,一杆素白的麻布幡旗,突兀地插在了中军大帐前的空地上。幡旗在带着腐臭气息的寒风中猎猎作响,上面用浓墨写着两个铁画银鈎的大字:

天命!

幡旗下,端坐着一位老者。他身着洗得发白的深灰色葛布道袍,须发皆白,梳理得一丝不茍,面容清癯,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淡漠。正是道家军师——玄微子。他身前摆着一张简陋的木案,案上只有一壶清水,两只陶碗。他微闭双目,手掐道诀,如同老僧入定,对周遭的恐慌混乱置若罔闻。

恐慌的人群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又如同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呼啦啦围拢过来。

“玄微子先生!救命啊!”

“先生!降卒营起瘟了!会不会传过来啊?”

“先生!求您作法驱瘟!救救我们吧!”

哀求声丶哭喊声此起彼伏,无数双充满恐惧和希冀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面“天命”幡旗下的身影。

玄微子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一张张因恐惧而扭曲的面孔,如同拂过尘埃。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冰泉般的冷冽: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缓缓开口,引述着《道德经》的箴言,声音古井无波,“瘟疫者,戾气所钟,四时不正之气交争而成。此乃天道循环,阴阳失衡之劫数。非人力可强为,非药石可强救。”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那片被死亡气息笼罩的西侧降卒营区,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了然:“降卒身染戾气,已是天道弃子。强行救治,非但徒劳无功,反恐引戾气反噬,累及无辜。此乃天命,不可违,不可逆。”

天命不可违!

这冰冷的宣判,如同最後的丧钟,敲在每一个惶恐的士兵心头。绝望的阴云瞬间变得更加浓重。连那些挥舞鞭子的军法官,动作都僵硬了几分,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

萧宇轩站在人群外围,听着玄微子那淡漠却仿佛带着天地至理的声音,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比冰城的寒气更加刺骨。天道?天命?他看着那些被隔绝在围栏里丶如同待宰牲畜般绝望等死的降卒,看着他们隔着木栅伸出的丶因高烧和溃烂而颤抖的手,听着那连绵不绝丶撕心裂肺的咳嗽和呕吐声……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天道?怀里的血符紧贴着心口,那“安”字仿佛被这冰冷的天命冻僵。

就在这时,一阵更加凄厉丶更加绝望的哭嚎声从降卒营方向传来,盖过了所有的咳嗽和哀求!

“孩子!我的孩子!求求你们!救救他!他才六岁啊!他没染病!真的没染病!放他出去!求求你们放他出去!”是一个女人嘶哑到极点的哭喊,带着母兽濒死的绝望。

萧宇轩猛地转头望去。只见降卒营简陋的木栅边,一个衣衫褴褛丶蓬头垢面的妇人,正死死抱着一个蜷缩在她怀里丶瘦小得如同干柴的孩子。那孩子双目紧闭,脸颊呈现出不正常的潮红,呼吸微弱。妇人用身体死死护着孩子,朝着栅栏外冷漠的守卫疯狂地磕头,额头在冰冷的泥地上撞得砰砰作响,渗出鲜血。她身边,是更多绝望麻木丶或已濒死的降卒。

“滚开!染病者一律不得放出!违令者杀!”守卫厉声呵斥,手中的长矛警惕地指向栅栏内。

“他没病!真的没病!让我出去!求你们让我带孩子出去!”妇人如同疯魔,竟不顾一切地试图用身体去撞那木栅!

“找死!”守卫眼中戾气一闪,长矛猛地向前一捅!

“噗嗤!”矛尖并未刺中妇人,却狠狠扎进了她旁边一个试图阻止她丶同样病弱不堪的老降卒胸膛!那老降卒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瞪着眼睛软倒在地,鲜血汩汩涌出。

妇人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抱着孩子瘫倒在地,绝望的哭声撕心裂肺。

这一幕,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萧宇轩的视网膜上!玄微子那淡漠的“天命”二字,与眼前这活生生的人间惨剧形成了最尖锐丶最残酷的对比!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混合着冰冷的悲怆,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麻木!

他猛地挤开人群,朝着中军大帐前那面刺眼的“天命”幡旗冲去!屠睢试图阻拦的手被他狠狠甩开!

“天命?!”萧宇轩的声音嘶哑干裂,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的愤怒,直指幡旗下的玄微子,“这就是你说的天命?!看着活生生的人像猪狗一样等死!看着母亲和孩子被活活困死在瘟疫里!这就是你信奉的天道?!”

他的怒吼如同惊雷,瞬间压过了周围的嘈杂!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个浑身沾满泥污丶眼神却燃烧着骇人火焰的少年。

玄微子缓缓擡起头,平静无波的目光落在萧宇轩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那眼神深邃如古潭,似乎看透了他灵魂深处的激荡,却没有丝毫波澜。

“天道无情,运行有常。”玄微子的声音依旧淡漠,如同阐述一个最寻常的道理,“生老病死,兴衰荣辱,皆在其中。强求逆天,徒增业障,反招灾殃。救一人,或累百人。孰轻孰重?此乃定数,非人力可改。”

“定数?业障?”萧宇轩怒极反笑,笑声中却带着无尽的悲凉,“好一个定数!好一个清净无为!”他猛地指向西侧降卒营那绝望哭嚎的方向,“那孩子的定数就该是死在瘟疫里?!那母亲的定数就该是眼睁睁看着孩子断气?!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天道’!除了袖手旁观,除了说些风凉话,还能做什麽?!”

玄微子拈着长须,眼帘微垂,不再言语。那沉默,如同最坚硬的寒冰。

萧宇轩死死盯着玄微子那古井无波的脸,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绝望和滔天的愤怒在胸中激烈冲撞,几乎要将他撕裂!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那幡旗,不再理会周围惊愕或恐惧的目光,如同受伤的孤狼,一头扎进了混乱的营区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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