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麻烦?”
“那倒没有。他们…把事儿都说清了。”
“那就让他们住着呗。”
“那不行!”龚二反应强烈,“他俩是想让我回去。”
这话一出,姚柳柳也不怂恿他了,瞬间安静下来。
倒是徐大禾弱弱发声:“他们…不是很有钱吗…回去也是好事啊…”
“…小孩儿不懂就别瞎说。”龚二明显不想多提。
“随你。”沈榆站起身来,环视桌子,“今天,轮到谁洗碗了?”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目光落在了赵泽身上。
“那什麽,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啊。”
他闪得极快,姚柳柳都没揪住他。
“我来吧。”龚二闷声开口。
姚柳柳像见鬼一样看了他一眼,不过还是默默帮他把碗端到厨房。
水流声不断,其他人都散了,唯剩龚二一人在厨房收拾。
他动作看似不紧不慢,心底却一阵翻涌。
洗碗也是有一搭没一搭,他就这样在後厨躲清静。
没多久,帘子一掀,沈榆拎着四只鸡走了进来。
“明天上坛子鸡,我今晚上先备上。”她利落地卷起袖子,从最底下拖出四只粗陶瓦坛,顺手塞到龚二怀里,“帮我洗一下,不留灰就行。”
“我就买了四只鸡,要是做坛子鸡,才能做四道菜,多不值啊。”
“我想吃。”
沈榆说得理直气壮,龚二笑了笑。
她向来如此,有钱买不来她的高兴,一句“她想要”就是天大的道理。
沈榆将鸡放到案板上,清理内脏丶鸡油丶去杂血,手起刀落,干净利落。
龚二时不时地看向她,但她做饭时总是格外投入,一言不发,仿佛天地间只剩锅竈刀案。
最後,还是他先开的口。
“今天他们说,当年那档子事查清了。”
“好事啊,那你不是洗清嫌疑了?”
“…是。”
“那你还别扭什麽?”
龚二别过头去,嘴角微微发苦:“你年纪轻轻的,怎麽就没点同理心呢…好歹你也知道我当年有多难堪…”
檐外风声拂过,吹动瓦下的风铃,发出几声清脆的轻响。
回想起来,他自小在铸门长大,一直以炉火与铁锤为伴。他年轻时便在铸门内声名鹊起,在江湖上也逐渐有了一席之地。
他以为,一辈子就会这样安安稳稳地过去。
直到,黑金案。
江湖上风言风语,说有人暗中偷换材料丶减料牟利,令铸门声誉一时几近覆灭。
段云这个名字,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只因为他独自进过库房。
那时师父已逝,他这一支无人撑腰,他也不愿在一群流言蜚语中费口舌。
那一夜,他将炉火熄灭,断了锤子,连门派长老的召见也未应声。翌晨天色微白,他便背着行囊下了山。
自此江湖再无铸门名匠段云。
“铸门对你有恩,可细算起来,是你师父对你有恩,门派对你而言只是一个身份。出了事,这个身份没了,你和铸门也就没有了人情关系。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不回,又有什麽可纠结的?”
沈榆手起刀落,把鸡头剁了去。
“理是这个理,自己真遇上了,又不是一回事了。”龚二苦笑,仰头看天花板,“你说我是不是年纪大了,想想过去,还有点舍不得。”
沈榆收起刀,随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手:“舍不得不正说明你那时过得很好吗?既然如此,那就不要用快乐困住现在的自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