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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蟒袍染血磨刀起(第2页)

紧接着,是雷洪那刻意压低、却依旧如同闷雷滚动般的低吼,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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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站住,再往前一步,老子锤子说话!”

一个刻意压低了嗓音、带着明显的急促喘息、却依旧努力维持着朝廷大员威严气度的声音,穿透了土层,清晰地传入密室:

“雷护卫!是本官!都察院左都御史沈刚锋,禀报世子,有天大的要紧事,火烧眉毛了!”

“沈叔?”项易抬起手,做了一个绝对噤声的手势。他屏住呼吸,凝神细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雷洪低沉的交谈声断断续续地传来:“沈大人?您这…深更半夜的…”

“事态紧急,十万火急!三司堂上…审出泼天的大祸了!陛下龙颜震怒,可顷刻间又强压了下去,这是在和稀泥,搞端水平衡啊!柳文渊那条老狗他当堂反咬!攀扯到…唉!此事直接关系到你们的身家性命!隔墙有耳,面见细说!”声音虽低,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急迫与沉重。

攀扯,端水,搞平衡,皇帝是要冷处理?

项易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金殿之上,那看似雷霆万钧的革职查办,原来都只是做给天下人看的表象!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也更冷!皇帝要的根本不是什么水落石出的真相,而是各方势力互相撕咬却又互相制衡的局面!

他项易,连同他父王项崮笙的血海深仇,南疆众多将士死不瞑目的冤屈,在这位九五至尊的眼中,不过是一枚可以用来交换、用来平衡的棋子?一股冰冷刺骨的戾气,混合着滔天的怒火,从项易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尖锐的刺痛让他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沈刚锋见他沉默,声音更显急促,却依旧竭力维持着朝廷大员的体统与沉稳:“易儿,必须早做决断!三司衙门…已得陛下密旨,此案…恐怕要被冷置,不了了之。魏王、楚王吃了如此大亏,岂肯善罢甘休?他们定会趁世子在南疆立足未稳、在帝都根基尚浅,双管齐下,务求将您置于死地啊!当务之急,需寻强援,太子殿下?或是朝中清流重臣联名施压?总要…”

“沈世叔。”项易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对长辈应有的敬称。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土层,直视沈刚锋的眼睛,锐利如刀:“世叔夤夜孤身犯险,甘冒奇祸前来示警,此恩此情,项易…铭刻五内,永世不忘!”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要刺破这地室的黑暗,直抵那九重宫阙:“陛下欲端平这碗水,拿区区一个兵部郎中方敬顶罪,就要冷了我父王与南疆众将忠魂的血海深仇…好!这盘棋,陛下执意如此落子!”

项易顿了顿,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骤然变得锋利无匹,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玉石俱焚的决绝:

“然!我项易…恕难从命!”

他猛地站直了身体!重伤带来的虚弱仿佛被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破釜沉舟的锐气瞬间驱散!玄色披风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雷洪!”

“在!”声如炸雷,震得密室嗡嗡作响。

“守死大门!擅闯者,不论是谁,格杀勿论!”项易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铁血军令的冰冷。

“得令!有俺老雷在,门板都飞不进来一只苍蝇!”雷洪的巨吼带着绝对的自信和凶悍。

“石头!”

“世子!您吩咐!”石头挣扎着站起,肩头崩裂的伤口渗出血迹染红了布条,他却恍若未觉,眼神凶狠而专注。

“你受了伤,但心没瞎,立刻联络京城里我父王留下的那些老关系,给我盯死兵部!盯死那个方敬!他被关在哪个耗子洞,谁去看他,谁给他送饭,拉屎放屁说了什么梦话,我都要知道。让他们撒开网,动用街面上的地头蛇,撒些小钱!只准看,只准听,不准碰!更不准动手!明白吗?”项易语极快,指令清晰无比,点明情报来源是其父项崮笙留下的京城暗桩网络。

“明白!世子放心!老关系们定把方敬那厮的底裤都给您翻出来!只盯不动!”石头咬牙应道,眼中闪着精光,明白了项易的意思。

“鬼手!”

鬼手枯槁的身影如同瞬移般飘到近前,无声无息。

“阿苏交给你,用尽一切手段,住他的命!”项易的目光扫过昏迷的阿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地上那些刺客用的毒箭、毒钩,天亮之前,我要见到能麻翻十头大象的蒙汗药,和沾着就死的阎王帖!另外,再给我准备些能让人神志不清、口吐真言的迷魂散,和让人暂时变成哑巴的哑药,我有大用!”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酷。

鬼手没有任何言语,只是阴冷地点了点头,枯瘦的手已经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开始飞快地分拣地上那些淬毒的凶器。

“无影!”

角落的阴影一阵奇异的波动,无影如同从黑暗中凝结而出,无声地出现在项易面前。

“你脚程最快。三件事,务必办妥!”项易语沉缓,字字清晰:“第一,摸清柳文渊在天牢的具体位置,关在哪间号子,当夜值守的狱卒是谁,换防的时辰。第二,找到兵部郎中方敬在京城外面的秘密窝点,养的外室也给我挖出来!第三,联络城中‘老王爷留下的眼睛’,激活他们!”他目光深邃,仿佛在布置一张无形的大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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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影死寂的眸子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身影一晃,密室顶板无声滑开一道缝隙,他如同融入夜色的水滴,瞬间消失无踪。

项易这才转向一直肃立在一旁、官袍虽沾夜露却依旧挺直如松、面色凝重如水的沈刚锋,郑重地躬身,行了一个晚辈的深礼:“世叔今夜甘冒奇险,以清流之身、风宪之重,行此刀头舐血之事,点拨迷津,此恩此德,项易没齿难忘,永志于心。”

他抬起头,目光真诚而沉重,“世叔乃朝廷柱石,清流砥柱,身系朝纲国本,此地不宜久留,更不宜再涉险境。请世叔回府安歇,万望珍重。若…若再有紧要消息…”项易略一停顿,声音压得更低,“我会着可靠之人,在您府邸门前…那尊石狮子的左眼珠子上,悄悄点一点朱砂印记。”

沈刚锋看着眼前这个重伤未愈、脸色苍白却目光灼灼如星辰的少年,听着他一条条清晰狠辣、直指核心又点明动用其父旧部资源的指令,心中早已是惊涛骇浪!此子心思之缜密,手段之果决,布局之深远,隐然已有枭雄之姿,绝非池中之物。

他深吸一口气,官袍虽沾了些许夜露泥污,略显狼狈,但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如同雪中青松。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刻着深深的忧虑与凝重,目光深沉如古井寒潭,透着一股洞悉世事的沧桑和身为清流领袖的担当。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长辈的关切与沉重的警示:

“易儿…你既有此决断,老夫…便不再赘言。唯有一句肺腑:帝都权争,如履薄冰,深渊万丈。魏楚二王,根基深厚,爪牙遍布。陛下心思如九渊之深,难以测度。你慎之,重之。留得青山在,方有薪火传!”

言罢,他深深地看了项易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言,有关切,有忧虑,有期许,更有一种洞穿世情的沉重与无奈。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向顶板出口,步履沉稳依旧,清流风骨未曾折损半分。

待顶板无声合拢,将最后一丝外界的气息隔绝,项易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挺直了脊梁。油灯昏黄的光线下,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抿,但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却燃烧着足以焚尽整个帝都的幽暗火焰!

“陛下欲把这碗水端平,冷我父王与南疆将士未寒之血…”他声音不高,却如同金铁交鸣,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死寂的密室中,砸在每个人的心上:“那我…便亲手将这盆水架在烈火之上!烧沸它!蒸干它!以仇雠之骨为薪!以奸佞之血为油!”

他缓缓攥紧双拳,骨节因极度用力而出噼啪的爆响,脸色在摇曳的灯火下显得异常坚毅而冷酷,一字一顿,如同在尸山血海前刻下的铁血誓言:

“此局棋,自此刻起,我项易…亲自执子!暗手落处,便是惊雷!这帝都的风云…当由我亲手搅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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