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家老宅外围
原本荒凉破败、无人问津的柳叶胡同区域,气氛陡然变得诡谲而肃杀。一些看似无意路过的货郎,脚步在巷口徘徊;几个缩在墙角晒太阳的乞丐,目光总在不经意间扫过那堵被枯藤缠绕、墙皮剥落的高墙。
甚至远处屋顶上,似乎也有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楚王府的、魏王府的、乃至某些难以辨明身份、嗅觉灵敏的“眼睛”,如同嗅到了浓烈血腥味的鬣狗,从四面八方的阴影中悄然围拢过来,无声地逡巡、窥探。破败的项家老宅,如同一座骤然浮现于惊涛骇浪中的孤岛,被无数充满恶意的暗流死死包围。
地下石室,那冰冷刺耳的磨锉声持续不断,如同永不疲倦的战鼓。
角落里的鬼手,如同最阴郁的工匠,枯瘦的手指在瓶瓶罐罐间无声而迅捷地翻飞。几枚新淬的乌黑箭簇,被小心翼翼地浸泡在粘稠如墨、散着甜腻死亡气息的“阎王帖”毒液中;灰白色的“迷魂散”粉末被精确地分装入更小的皮囊,封口严密;几块凝结如黑玉、触之即腐的“阎王帖”膏体在特制的瓷盒中散着幽幽冷光;甚至还有几枚特制的、内藏毒针的铜钱,在油灯下闪烁着不祥的寒芒。
在石室最深的阴影里,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静立着,仿佛只是石壁的一部分。那是无影,他的存在感稀薄如烟,只有当他偶尔调整站姿时,皮质护腕与贴身刀鞘的细微摩擦才会泄露一丝冰冷的气息。
石头背靠着冰冷的石壁,闭着眼睛,仿佛在假寐。但他全身的肌肉都微微绷紧,耳朵如同最灵敏的雷达,全神贯注地捕捉着项忠通过墙壁某处极其隐蔽的传声孔道传递进来的每一个字:
“刑部已将方敬单独囚于黑牢,由陛下亲卫看守,其口供已以六百里加急密奏入宫…楚王府长史持重礼紧急拜会都察院左都御史沈刚锋,于府门外苦候半个时辰,被沈大人以‘避嫌’为由拒之门外…宫中御前侍卫副统领带人去了通政司,封存了那份‘妖折’正本及所有相关文书,带走了疯癫的书办…甜水井胡同丙字三号院…大门依旧紧闭,死寂。午后有自称回春堂的大夫扣门半刻,无人应答…楚王府暗桩又撤走两人,仅余一人潜伏于对街茶棚,神色焦灼不安…西城兵马司增派了两队巡卒在柳叶胡同附近游弋,似有监视之意…”
项易手中的锉刀,在锏柄末端那新刻的放血槽边缘,做着最后的精细打磨与抛光。凹槽深邃内敛,边缘被磨得锋锐如剃刀,一旦刺入人体,必将造成难以愈合的撕裂伤,放血如注,神仙难救。昏黄的光晕,映照着他冰冷而专注的侧脸,汗水沿着鬓角滑落,他也浑然不觉。
就在这时,石床上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阿苏缓缓睁开了眼睛,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干裂,但那双曾经涣散的眸子里,劫后余生的坚韧与刻骨的恨意,已然如同重新点燃的炭火,灼灼燃烧。
“世子…”声音嘶哑干涩,却带着重获生机的力量。
项易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他,目光沉静如古井深潭:“活着就好。仇,一笔一笔记着。”他将刚刚打磨完成、寒光内蕴的镇岳锏轻轻放在阿苏触手可及的床边,“你的剑碎了。先用它。”
阿苏的目光落在那锏身狰狞的棱角、乌沉的光泽以及末端那令人心悸的放血槽上,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伸出虚弱却无比坚定的手,手指带着滚烫的温度,缓缓拂过冰冷的锏身,感受着那内敛的凶戾与复仇的召唤。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凶光暴涨,如同受伤的孤狼亮出了獠牙!
石室中,弥漫着金疮药的苦涩、剧毒之物的甜腥、冰冷铁器的金属气息以及一种压抑到极致、却又即将爆的铁血意志。复仇的火焰在无声地熊熊燃烧,淬炼着锋利的兵刃,更淬炼着每一颗被仇恨与忠诚填满的心脏。
单调而冰冷的磨锉声,是风暴间隙最坚定的战鼓。
项易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数丈厚的土层与坚固的条石,看到了外面那因他而天翻地覆的帝都,看到了那些在惊雷余波中焦躁不安、龇牙咧嘴、逐渐显露狰狞本相的豺狼。
锏已磨利,刃可吹毛。
毒已淬就,见血封喉。
深藏九地的幼虎,静伏于最后的堡垒,等待着…
真刀真枪,血债血偿时刻的降临!
石壁上,那浴血磨锏的身影随着油灯的跳动而微微晃动,如同蓄势待、择人而噬的凶兽投影。项易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却也锋利到足以割裂这帝都铁幕的弧度。豺狼扑饵露獠牙,毒蛇暗伺隐惊雷
石室中,磨锉声停歇。那柄镇岳锏静静地躺在阿苏手边,乌沉锏身棱角狰狞,末端新磨的放血槽在油灯下闪烁着内敛而致命的幽光。空气中弥漫着金疮药、剧毒甜腥与冰冷铁器混合的奇异气息,压抑而肃杀。
石头猛地睁开眼,耳朵如同猎犬般竖起,脸上肌肉绷紧:“世子,外面耗子炸窝了,脚步声杂得很。魏王府的疯狗味儿冲在最前头,后面还跟着楚王府那股子阴湿气。巡街的兵油子被惊动了,在远处咋呼,没敢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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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同时,头顶厚重的土层和石板传来沉闷而密集的撞击声!如同重锤在夯打地面!伴随着粗野的咆哮和刀剑出鞘的铿锵!
“里面的人听着,奉魏王钧旨,捉拿刺杀王爷的凶徒余党,识相的开门投降,否则格杀勿论,破门!”
是魏王麾下那头号疯犬——“血牙”的声音!狂暴凶戾,毫无遮掩!
“哼,魏王?好大的帽子。”雷洪铜铃大眼中凶光爆射,巨锤在手中挽了个沉重的花,带起呜呜风声,“世子,是剁爪子还是砸脑壳?”
项易眼中寒芒如冰河乍裂,刺杀王爷的脏水果然泼过来了。他猛地站起,动作间那曾被毒撕裂的伤体竟已沉稳有力,鬼市老道的手段,神异如斯。
“雷洪,守死千斤闸!无影,匿形断后!石头,护住中路。鬼手,机关毒弩准备,阿苏…”他看向挣扎欲起的阿苏。
“世子,我能战。”阿苏咬牙,一把抓起那柄沉重的镇岳锏,虽然脸色苍白,但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决绝!那锏的重量,仿佛给了他支撑的力量。
“好!”项易不再多言,反手抽出配置在这密室正中的佩刀——并非那象征身份的蟒袍玉带佩剑,而是一柄来自南疆战场、刀身狭长、带着细微锯齿和放血槽的百炼战刀!“让他们进来,关门打狗!”
第一波:疯犬扑门,幼虎亮爪!
轰!轰!轰!撞击大门声如闷雷!
终于,轰隆……。大门连同门框被巨大攻城槌硬生生撞碎!木屑铁片纷飞!烟尘弥漫!
“杀,一个不留!”血牙身先士卒,如同一头狂暴的棕熊,挥舞着两柄沉重的开山斧,带着七八名同样凶神恶煞、穿着魏王府劲装的彪形大汉,嚎叫着冲入前院!目标直指通往后院厢房的通道!
烟尘未散,一道狭长、冰冷的刀光如同撕裂阴云的闪电,带着刺耳的尖啸,毫无征兆地从通道口的烟尘中爆射而出,快,狠,准,直取冲在最前的一名魏王府悍卒咽喉。
那悍卒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觉喉间一凉,剧痛瞬间淹没意识,鲜血如同喷泉般从被精准割开的喉管激射而出!他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溅起一片尘土!
项易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烟尘中踏出,手中南疆战刀斜指地面,血珠顺着狭长的刀身和锯齿般的放血槽缓缓滴落。他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周身散着凛冽刺骨的杀意,仿佛一尊从九幽地狱踏出的杀神!
“项易?”血牙瞳孔骤然收缩,惊怒交加!情报不是说这小子重伤垂危吗?怎么生龙活虎地杀出来了?
“给爷死开!”雷洪那如同洪荒巨兽般的咆哮紧跟着炸响!他庞大的身躯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冲出,手中那柄门板大小的玄铁撼地锤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暴呜咽风声,如同陨星坠地,悍然横扫向冲进来的第二、第三名悍卒!
砰!砰!
两声令人牙酸的骨裂爆响!那两名悍卒如同被狂奔的蛮牛撞上,胸骨尽碎,口中喷着混杂内脏碎块的血沫,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倾颓的假山上,当场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