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点了许多烛火,她不喜清冷,从前在别院中时,总是将屋中烘的暖堂堂的。
他今日一身白衣,披着一件黑裘披风,正正坐在堂中,看起来似乎等了许久,但神色安然,看她进来,往身边挪出一个位子,说了一句:
“来了。”
茹芫行了个礼,站在原地。
“凌公子如今只身异国,这里不比缦国,应当处处小心谨慎,与我这样身份不明的人,还是少接触为好。”
前几日在程阳之时,为了撮合世子与世子妃,她倒是全然没有回避的想法,现在突然说起这生分的话,这女人确实善变。
“你我本就是旧识,茹芫姑娘大可不必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凌公子这是要回缦国了吗,茹芫祝公子,一路顺风。”她本该高兴的,可听到他要回去,心中泛起酸楚:“还有,茹芫再写过凌公子在程阳的相助之恩。”
“既然要谢,你就与我一同回缦国吧,只要我开口,不管是世子、还是南朝,必不会推辞。”
他知道她那么煞费苦心逃出来,必不会跟他回缦国,可他心中仍然有一丝期待。
期待,她像他一样,没法放下曾经美好的那段过往,没法忘记她在他怀里像个孩子一样,笑得那么灿烂。
“凌公子,你与我有着云泥之别,从前是,现在亦然。只不过——”
“只不过从前我身份不明,如今我更是与南朝的人牵扯不清,身份更是可疑了。”
茹芫肯定地笑笑道:
“毕竟,凌公子从不曾相信任何人。”
云泥之别?原来,她是这么界定他们之间的关系。
凌云洲沉沉问道:
“你走之后,缦国的事,还有你的家人,你真的不想知道吗?”
“我的家人,他们如何了?”看来,父母和弟弟真的都在他手上,茹芫回答:“我的家人是无辜的,他们不应该牵扯进来。”
“你父亲,本是教书先生,我为他安排了在都城学府教书,千阳在军营中历练,我和萧秦,亲自教他,这几年长进不少,他们在缦国过得很好,你可以联系他们,也可以去看他们,甚至,如果你愿意,可以将他们接到身边,只要你想,只要你开口,我会替你安排。”
这女人老说自己多疑,却不知,真正从未相信任何人的,是她自己。
“凌公子,你做这些——有何条件?”不得不说,她听到这些,有些不可置信:“你难道不恨我吗?”
“就当是,你这些年,对我的生母照顾有加的回报,毕竟,你做那些事的时候,也不曾与我提任何条件。”
“你曾说,你对我坦诚相待,现在这话还算数吗?”
“算数,实不相瞒,我好像——忘了一些事。”她不曾忘了,权谋算计,她不是凌云洲的对手,从前坦诚只不过是为了保命,如今坦诚是因为没有撒谎的必要,他们之间,还得是越清楚坦然越好。
“我猜到了,你曾为了救你父母,抛弃自己性命于不顾,我主动提起,你却不追问,这不合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