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骸骨穿着一身早已褪色、但样式依稀可辨的靛蓝色戏服,与舞台上那怪物的、阿萍的、以及林建国此刻身上隐约透出的样式如出一辙!骸骨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坐姿,头颅微微低垂。惨白的光线清晰地照在它的颅骨上--下颌骨被整个削去,咽喉部位的颈椎骨上,清晰地刻着一道深深的、环形的凹痕!正是“封喉”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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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让林晚魂飞魄散的,不是这具无舌无喉的骸骨本身。
而是骸骨怀中,紧紧搂抱着的另一具……小小的、纤细的骸骨!那具小骸骨身上,穿着一件同样褪色、却明显是女童款式的靛蓝色小戏服!它依偎在成年骸骨的臂弯里,小小的颅骨同样没有下颌,纤细的颈骨上,同样刻着一道触目惊心的环形凹痕!
一大一小,两具骸骨,保持着永恒的拥抱姿态,坐在由无数无舌者白骨堆砌的尸山之上!像是一对殉葬的母子,又像是这地狱祭坛中,被供奉的核心祭品!
更让林晚头皮炸裂、几乎当场昏厥的是--
那具成年女性骸骨空荡荡的、没有下颌的颅骨眼眶中,竟然……卡着一件东西!
一件在惨白光束下,闪烁着微弱、却无比熟悉的…银色光芒的东西!
一枚小巧玲珑、造型古朴的银簪!簪头是一朵精致的、含苞待放的玉兰花!
林晚的呼吸彻底停止了!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捏碎!那枚银簪…她认得!那是她母亲生前…唯一留下的遗物!是她小时候偷偷从母亲梳妆盒里拿出来玩,被父亲严厉训斥后,就再也没见过的……母亲的银簪!
“妈…妈……"一声破碎到不成调的哀鸣,从林晚被恐惧和剧痛撕裂的喉咙里挤了出来,带着血沫。所有的猜测,所有的怀疑,都在这一刻被这地狱般的景象和那枚刺眼的银簪彻底证实!母亲……根本不是意外!她是被献祭的!像祭坛里这些堆积如山的白骨一样!甚至…连她幼小的妹妹那具小骸骨也未能幸免!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她身后那个……被称作父亲的男人!
"看见了?"林建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冰冷得不带一丝人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这就是代价。这就是…延续。无舌地母’的恩泽需要用最纯净的血脉来维系。你母亲她本可以成为最完美的灵媒’,可惜,她选择了反抗,选择了…不洁。”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点评一件器皿的瑕疵,“所以她只能成为这祭坛的一部分。而你…”"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和不容置疑的威“晚晚!你是最后的希望!你体内流淌着最纯净的“地母之血!献祭你自己!完成这场延续了百年的神圣仪式!你的牺牲,将换来这片土地永久的安宁!这是你的宿命!也是……你的荣耀!
林建国一边说着,一边缓缓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把匕。
刀身狭长、弯曲,如同野兽的獠牙,通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仿佛被无数鲜血反复浸染、凝固而成。刀柄是某种惨白的骨质,雕刻着扭曲的、如同无数张痛苦嘶吼面孔的纹路。匕出现的瞬间,祭坛深处那股阴冷、带着无尽怨念的低语嗡鸣声陡然拔高!仿佛有无数无形的冤魂在应和、在渴望着鲜血的浇灌。
他握着这把散着不祥气息的骨匕,一步一步,朝着瘫软在祭坛边缘、因巨大悲痛和恐惧而几乎失去所有力气的林晚逼近!每一步,都踏在森森白骨和无边怨念之上!
“过来,晚晚。”林建国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般的魔力,试图穿透林晚崩溃的意志,“结束这一切。很快……就不痛了。你会和她们在一起…永远安眠在地母’的怀抱里……”"他伸出手,那只曾经抚摸过她头顶、给她温暖的手,此刻却如同恶魔的利爪,抓向她的肩膀!
就在那只冰冷的手即将触碰到林晚的瞬间!
林晚涣散、被泪水模糊的瞳孔深处,猛地爆出一点微弱却无比执拗的火焰!那火焰,是母亲惨死的骸骨点燃的!是妹妹小小的骸骨点燃的!是祭坛下无数无舌者无声的控诉点燃的!是十八年欺骗与背叛积累的滔天恨意点燃的!
她不能死!绝不能像母亲和妹妹那样,成为这白骨祭坛的一部分!更不能让这延续了百年的血腥祭祀,以她的生命作为最后的句点!
“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尖啸,从林晚被绝望和恨意撕裂的喉咙中爆出来!这啸声,仿佛唤醒了祭坛下无数冤魂沉寂的怨念!整个祭坛的嗡鸣声陡然变得尖锐刺耳!
与此同时,林晚那只一直紧紧攥着、因为恐惧而指甲深陷掌心的左手,猛地从校服口袋里抽了出来!
她的掌心,赫然紧握着一枚小巧玲珑、造型古朴的……银簪!簪头是一朵精致的、含苞待放的玉兰花!与她刚才在祭坛下母亲骸骨眼眶中看到的那枚,一模一样!
这枚银簪,是她今天出门前,鬼使神差地从父亲书房一个上锁的抽屉夹层里找到的!抽屉的锁早已锈蚀,她只是轻轻一碰就开了。当时只觉得这枚簪子异常眼熟,带着一种让她心悸的温暖感,便下意识地藏在了身上,仿佛这是唯一能抓住的、与母亲有关的念想。
她万万没想到,就在这绝望的地狱深渊旁,在母亲骸骨的眼眶中,看到了它的“姐妹”,更没想到,它会在这一刻,成为她唯一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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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建国看到林晚手中突然出现的银簪,那一直维持着冰冷平静的面具,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无法掩饰的惊愕和…一丝极深的恐惧!他伸向林晚的手,竟然有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仿佛那枚小小的银簪,蕴含着某种能灼伤他灵魂的力量!
就是这万分之一秒的凝滞!
林晚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所有的恐惧、悲痛、愤怒,在这一刻化作了同归于尽的决绝!她没有丝毫犹豫!在父亲的手即将抓住她肩膀的瞬间,她非但没有躲闪,反而用尽全身最后残存的力量,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林建国猛地撞了过去!同时,紧握着那枚冰冷银簪的左手,带着她所有的恨意、所有的绝望、所有对母亲和妹妹的思念,狠狠地、精准地朝着林建国心脏的位置--刺了下去!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利器穿透皮肉、刺破心脏隔膜的声音,在死寂的舞台上响起。
时间,再次凝固。
林晚的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力,撞进了林建国的怀里。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父亲胸膛的温热,能感受到他心脏在银簪刺入瞬间那猛烈的、最后的一次搏动!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腥气的液体,瞬间浸透了她的掌心,沿着她的手腕蜿蜒流下。
林建国高大的身体猛地僵直。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插在自己左胸口、只露出小小玉兰花簪头的那枚银簪。那枚……他藏了十八年、属于亡妻的银簪。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如同寒潭般的眼睛里,所有的漠然、狂热、冰冷,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寸寸崩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无法形容的……茫然。仿佛一个沉睡了百年的梦游者,在剧痛中骤然惊醒。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目光越过林晚的肩膀,茫然地投向那个深不见底的祭坛洞口,投向那惨白光束下隐约可见的、堆积如山的白骨,投向那最高处……两具紧紧相拥的靛蓝色骸骨
“小…小芸…囡囡…"一个极其微弱、带着浓重血沫、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称呼,从他微微张开的、不断涌出鲜血的嘴唇里,艰难地挤了出来。那声音不再是冰冷的漠然,也不是狂热的呓语,而是充满了……一种迟来了十八年的、撕心裂肺的剧痛和无法挽回的悔恨!
他眼中的茫然迅被巨大的痛苦和某种…奇异的解脱所取代。他试图抬起手,似乎想去触摸什么,但那手只抬到一半,便无力地垂落下来。
“晚…晚……”"他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林晚满是泪水和血污的脸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痛苦,有愧疚,有解脱,甚至……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父亲林建国该有的、残留的温柔?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涌出的鲜血堵住了他的喉咙。最终,他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对着林晚,做出了一个无声的唇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