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寅时的梆子声尚未敲响。宫女庑房内还是一片沉暗,只有窗外透入的一点微薄天光勉强映出大通铺上起伏的身影。
令窈已起身,她动作放得极轻,摸索着整理衣服。
就着墙角水盆照了照,用手指简单拢了拢睡散的乌,指尖拂过鬓角时,忽然想起什么。
伸手探入枕下摸索片刻,摸到了那只小荷包,里面装着昨晚那朵小米珠碧玺花。
微微迟疑还是拿了出来,打开荷包,将那朵珠花攥在手心细细的看,多好的东西,以前真没见过。
终是轻叹一声,并未簪上,而是小心地塞回荷包,塞进床铺的角落深处,甚至用力按了按褥子。
随即,她拉平整铺面上的被褥,将枕头仔细盖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她才站起身。
绘芳昨晚子时才回,正睡得香,被令窈吵醒,没好气骂了她两句。
令窈没时间跟她吵架,打水洗个脸便朝御茶房走去。
宫道上弥漫着湿凉的水汽。
天色是混沌的蟹壳青,几颗残星伶仃地挂在天际。空气清新沁人,夹杂着草木初醒的微香。
远处零星几个扫洒太监正执着扫帚,动作麻木地清扫着长街。
清脆婉转的鸟鸣不知从哪片宫墙的枝头啁啾响起,此起彼伏,给这沉寂的宫苑添了一丝难得的生气。
令窈匆匆赶到御茶房,掀开帘子,里面灯火通明,一派忙碌景象。
沁霜忙的脚不沾地:
“二门子,这一筐茶砖搬到里间北墙根下码整齐。小双喜,这六罐鲜奶看好标记,第一锅煮奶的用红签这三罐,搬到这里。”
沁霜指着墙边专门腾出的空地,地面甚至还铺上了防潮的油纸。
令窈快步上前,查看羊奶的成色是否新鲜无异味。
沁霜见她过来,立刻侧身交代:
“你只专注主子爷、多罗贝勒、还有那位达尔罕亲王小格格的奶茶。
其余所有王公大臣的奶子羹汤点心等,统统由御膳房茶房操办。
待会儿辰时三刻,你收拾好装奶茶的银壶、银碗,随我去保和殿连房候着,听承露姐姐统一调度。”
沁霜凑近令窈耳边提醒她:
“记住无论是倒入银壶时,还是呈送之前,你都要亲手用银签子验毒,再用银碗倒出小半碗细细验过,一厘一毫都不可存半分侥幸。
别想着‘差不多’,别存‘旁人或许会验’的心思,春霭大姑姑说得对,今日一旦差池,你我谁都跑不了,听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