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归抿嘴笑:“主子一句话就把她们顶回去了。也是,章常在有孕,最高兴的莫过于太皇太后。
此刻谁若敢说章常在半个不字,岂不是自触霉头?若传到老祖宗耳里,定然严惩不贷。”
令窈脸上勾勒一抹极轻的笑意,未置一词,牵着元宵缓缓往回走。
其实对于章常在有孕,令窈自己也说不清是何滋味。细细思量之下,竟为玄烨生出一丝解脱之感。至少这一两年内太皇太后应不会再以各种方式施压,催他临幸章常在了。这于他而言,总算卸下了一桩麻烦。
眼见日头渐高,将近午时,小七即将下学归来。
令窈虽名义上仍是贵人位份,但宫中用度早已按嫔位供给,玄烨更特赐了仪仗,二人抬的肩舆此刻正静候在御花园门口。
谁知刚踏出门就看见惠妃坐着四人抬的肩舆从南面逶迤而来,十来个宫人簇拥着她,抱拂尘宝瓶的,提香炉香盒的,执旗打伞的,全套卤簿齐备,端的是个声势浩荡。
惠妃居于延禧宫,此刻仪仗已行至钟粹宫地界,显然并非回宫,大抵是前往乾西五所探望大阿哥。
见惠妃的仪仗愈行愈近,令窈微微屈膝福了福身:
“贵人戴佳氏,见过惠姐姐。”
惠妃叫停仪仗,高高坐在肩舆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脸上似笑非笑。
“这不是令窈妹妹吗?这是逛完园子准备回去了?”
令窈颔:“是,眼见着要到下学的时候了,便准备往回走,预备着七阿哥用膳。”
惠妃慵懒地向后靠了靠,双臂闲闲地架在扶手之上,姿态傲然。
“妹妹真是好心性,这时候居然有如此闲情雅致。”
令窈故作不解:“妹妹愚钝,不知惠姐姐为何说妹妹‘不该有闲情’?虽说春意将尽,夏暑初临,可御花园里依旧是花红柳绿,蜂蝶翩跹,景致很值得一观。”
惠妃轻笑一声,十分笃定道:
“章常在有孕妹妹心里怕是不好受吧,想当初主子爷曾因章常在之事对妹妹甚是冷落。那段时日是何等滋味妹妹定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她忽的俯身,目光直直探入令窈眼底,仿佛要在那片清澈的眸光中搜寻到一丝愤懑、一缕妒恨,唇角一勾。
“你说这次主子爷会不会因为章常在有孕而再度冷落你?”
可那片如春涧般的的眼眸里依旧是一片平静,连一圈涟漪都未曾有,映着晴好的天光和惠妃那得意的脸庞。
只听她颇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感慨:
“宫里的日子就是这样的,夜长衾寒,孤枕难眠,妹妹习惯了就好了。”
惠妃抚了抚鬓边一支赤金嵌宝玫瑰簪,小指上三寸长的银镀金镶玉石的护甲金光一闪,晃得令窈眯了眯眼。
“好在姐姐我还掌着六宫事务,总归还有些体面在。日后定会多多照拂妹妹一二。特别是大阿哥也会念着兄弟情分,好生‘爱护’七阿哥的。”
她说的宽厚仁慈,语气却是讥讽至极,特别是最后一句,威吓之意呼之欲出。
令窈那双始终平静的眸子,在听到惠妃最后那句“爱护七阿哥”时,骤然掠过一丝冰冷寒芒,最后凝作唇角一抹极淡的冷笑。
她抬,迎上惠妃的目光,不卑不亢道:
“谢惠姐姐关怀照拂。只是令窈宫中一应所需用度,历来皆由乾清宫直接分拨支应。姐姐若真有此心,不妨替妹妹多向梁谙达叮嘱几句,便是对妹妹最大的照拂了。”
这轻飘飘一句话,却噎得惠妃心头一堵。
跟着乾清宫支领用度,那是按着皇帝身边的规格份例,岂是她一个妃位能随意置喙的?更何况梁九功是何等人物?天子近侍,御前第一得用的人,素来只有后宫妃嫔巴结他的份,哪有他听一个妃子指点的道理?除非是皇后或皇贵妃,她惠妃自问还没这个脸面。
惠妃脸上倏地一沉,嗤笑一声:
“那你可真得日日在家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你这辈子老死在昭仁殿里才好。可千万别有哪日灰溜溜地搬了出去,那可就是个大笑话了!”
言罢狠狠剜了令窈一眼,便示意轿夫起驾。
挽星连忙跟上,回头瞪了令窈一眼,愤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