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直如同影子般站在廊下的绘芳,再次轻轻笑出声来。
她的扇子摇得更随意了,仿佛在讨论的不是一场即将临头的责罚,而是什么无关紧要的趣闻。
看着梁九功那副为难的样子,语调依旧那般轻柔懒散,却字字如刀:
“梁谙达也莫要犯难了,今日是碗没洗干净,轻飘飘放过了,谁知道下次,会不会是锅没洗干净,再下次,会不会是勺子没洗干净?”
绘芳顿了顿,眼波流转,扫过御茶房众人:
“这深宫里的差事,讲究的就是个规矩严谨。若是不严加惩处,以儆效尤。怕是往后谁都能找个借口,‘不小心’、‘疏忽’、‘太忙了’,就能推脱自己的错处了,到那时岂不是寒了那些认认真真干活人的心?”
“绘芳!你!”
李婆子气得脸色铁青,狠狠剜了她一眼,胸膛剧烈起伏,却碍于身份说不出更严厉的话。
绘芳迎着李婆子愤怒的目光,脸上神色却丝毫未变,依旧是那份漫不经心的慵懒,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婆婆何必动气,我也是实话实说罢了。”
她微微歪着头,看向梁九功:“若高高举起,却又轻轻放下,这威严何在?往后差事还如何做得?”
绘芳将这“失察”之罪,瞬间推向了必须严惩方能服众的地步。
梁九功沉吟良久,目光在含雪、令窈、绘芳等人脸上掠过,最终对着赵昌使了个眼色:
“去,回禀顾谙达,看如何处置。”
赵昌连忙躬身应“嗻”,转身便朝着乾清宫方向疾步跑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宫道拐角。
赵昌一走,御茶房门廊前那令人窒息的寂静便重新笼罩下来。
绘芳早已悄无声息地退至人群之后,隐在廊柱的阴影里。
手中团扇轻摇,姿态闲适,唯有那双含媚的眼眸透过攒动的人头缝隙,精准地落在伏地叩的令窈身上。
那目光冰冷如霜,唇角却悄然勾起一抹饱含志得意满的笑意,如同欣赏一幅精心布局后终于收网的杰作。
令窈伏在冰冷的地砖上,额头抵着粗糙的砖石纹路,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她知道,判决即将到来,而自己已无路可逃。认命般地闭上双眼,等待着最终的裁决。
纷杂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赵昌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回师父,顾谙达说杖二十。”
“杖二十?”含雪眉头瞬间蹙紧,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轻蔑,“轻飘飘的就二十杖?”
“哼!”
李婆子再也忍不住,重重地冷哼一声,:“怎么?含雪姑娘是嫌二十杖太轻了?要不这二十杖先在你身上试试,看你受不受得住?”
梁九功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既是师父吩咐那就照办。”
他不再多言,朝着侍立在旁的两个粗壮太监挥了挥手。
那两个太监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令窈的胳膊。
令窈身体僵硬,如同提线木偶般被拖离原地,脸色惨白如纸,紧咬着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