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这份近乎完美的从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小双喜和二门子。
令窈踏入门槛的刹那,他们原本搬抬炭筐的动作骤然停顿。
两个半大小子像是见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眼眶瞬间泛红。
小双喜更是按捺不住,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令窈跟前,激动得语无伦次:
“姐姐!令窈姐姐!你可算回来了。”声音带着哭腔
“你身上疼得还厉害吗?这伤口可还……可还痒得钻心?你别站着,快坐下歇歇。想吃什么?想喝什么?要做什么活?统统都让弟弟们来。姐姐你尽管吩咐。”
二门子也在一旁用力点头,眼中是毫不作伪的真挚关切。
绘芳早在令窈踏入门槛的瞬间便看见了那抹纤弱却坚韧的老绿色身影。
但此刻,她却微微侧对着门口,手中紧紧攥着一方雪白的细棉软巾,擦拭着一只宜兴窑紫砂黑漆描金茶壶。
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倾注在那壶身流动的、描金勾勒的蔓草纹路上,仿佛那是世上唯一值得关注的东西。
绘芳不敢抬头,甚至不敢让眼角的余光瞟向门口的方向。
自庑房那场被浓痰钉死的羞辱之后,御茶房便将她彻底视作了“不存在”。
昔日还与她刻薄相对、针锋相对的赵婆子,如今便是碎嘴也只当她是一缕无形的空气。
无人刁难,更无人搭理。
她自以为的孤高清绝,在这漠视中早已被碾磨成齑粉。
更锥心的煎熬,是来自那惊鸿一瞥的天颜。
长指节捻过伽南香珠的从容,眉宇间睥睨万方的气度,无时无刻不在灼烧她那份思慕的心。
佩环姑姑冰冷的训诫和眼底深深的失望,绘芳比谁都明白,太后或许已经放弃自己了。
“安分守己,蛰伏些时日”的告诫,更像是打入冷宫的宣判。
可偏偏她忘不了,她越是努力想抹去那抹明黄身影,那景象就越是清晰地烙印在神魂深处。
于是,在这冰冷刺骨的漠视中,更添了一层刻骨的相思与绝望的煎熬。
饮食无味,夜不成寐。
几日下来,令窈是重伤熬瘦了形体,她绘芳,却是被心事熬干了精魂,同样地身形消瘦,眼窝深陷,曾经顾盼生辉的眼眸如今只余下失魂落魄的空茫和挥之不去的忐忑。
这形销骨立、心神恍惚的模样,落在御茶房众人眼中,更是坐实了“作贼心虚”、“亏欠难安”的罪名。
她如今的一举一动,在他人看来,都是恐惧罪孽的无声证明。
在这看似平静的御茶房里,绘芳只觉得压力窒息的透不过气。
她仿佛被困在透明的冰棺中,能清晰地看到周遭的一切,却被彻底地剥离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