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珩踏入端木桓书房时,端木桓正临窗作画。
父亲。他立在门边,没有走近。
端木桓笔下不停,一株墨梅在宣纸上渐次绽放:陛下命你主审阮云归案?
打算如何审?
依法而审。
端木桓终于搁笔,转身看向儿子:你可知道,阮云归手中握着的,是能焚尽整个洛阳城的火种。
端木珩迎上父亲深邃的目光:父亲怕这火烧得太旺?
我怕的是有人想借这把火,烧掉不该烧的东西。端木桓缓步走近,郑家这些年贪赃枉法的证据,李岩今早已经呈报陛下。
端木珩瞳孔微缩:李岩他
他是陛下亲封的卫将军,自然该为陛下分忧。端木桓意味深长地看着儿子,这个案子,你要审得漂亮。既要让该伏法的伏法,也要让该保全的保全。
端木珩眸色微变,却也拱手道:“儿子明白。”
烛火在案头跳跃,映出两人相似的轮廓。
端木桓又拿起了笔,状似不经意间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上官徽与阮云归的旧谊?”
端木珩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此案关乎国法,不涉私谊。”
“是吗?”端木桓轻笑一声,笔尖悬在砚台上方,“郑家需要一条勾连逆党的铁证,武安王府需要一桩转移视线的丑闻,而陛下……需要一个肃清朝堂的契机。”
他的指尖在案上轻叩,每一声都像是敲在端木珩的心上。
“至于上官家……”端木桓的手指忽地一顿,声音压得极低,“树大根深,也该修剪修剪枝叶了。”
端木珩垂在袖间的手骤然攥紧。他瞬间明白了——父亲是要借阮云归案,将郑家、武安王府、上官家一网打尽。而那个“勾连逆党”的罪名,分明是要让上官徽成为扳倒上官家的突破口,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背缓缓爬升。
“父亲,”他喉结滚动,“她毕竟是孩儿的妻子,是端木家的媳妇。”
“正因如此,才更要谨言慎行。”端木桓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记住,接下来无论生什么,你都不要插手。有些路,让她自己走。”
这句话像淬了冰的刀,狠狠扎进端木珩心口。他忽然想起昨夜上官徽靠在他怀中时,那毫无防备的睡颜。
“若她……走错了路呢?”
端木桓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那就证明,她不适合做端木家的媳妇。”
书房里陷入死寂。端木珩看着父亲平静无波的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在父亲眼中,所有人都只是棋子。包括他,包括他的妻子。
“儿子……受教了。”
他垂行礼,掩去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转身离去时,每一步都好似踏在刀尖上。廊下的风刺骨寒冷,却远不及他心中万一。
而此时,东厢院内,上官徽正在灯下绣一方帕子。针脚有些乱了,她拆了又绣,绣了又拆。
“夫人,夜深了。”挽梦在旁轻声提醒道。
上官徽摇摇头:“再等等。”她说不清在等什么。也许是在等一个消息,也许只是在等端木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