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周遇到即配合又敷衍的病人,还真没什么办法,他叹了口气,嘱咐道:“见微,惊恐发作的时候,一定要及时就医。”
雾见微依然语调淡淡地应下:“嗯。”
“哎,行吧,今天就这样。”锦周快她两步走到门边,替她拉开门,“走廊尽头左转就是药房,两周后记得来复诊。”
“好,锦医生,谢谢你。”她颔首,侧身从门边擦过,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光晕里。
药房前人头攒动,排了四列长队,雾见微默默站到最短的那列末尾。然而这条队伍仿佛凝滞不动,成了排得最慢的一条。
她在心里感叹,生活不就是这样吗?我们以为选择了最近的路,结果往往走得更远。
等到取完药,窗外的天色都已变得晦暗。
她提着塑料袋踏出门诊大楼,还未下台阶,一丝凉意便贴上脸颊,天空又飘起了细雨。
她收住脚步,站在檐下熟练地撕开药盒的塑料封膜,将板装药片一粒粒抠出来,塞进随身携带的药盒里。
分装好了药,她看着空空的双手,忽然想起什么,正准备转身,一个声音穿透雨幕,撞进她的耳中。
“见微。”
雾见微蓦地回头:“锦医生?”
锦周几步走到她身前,眼里带着笑意,将手中的伞递了过去:“你的伞忘拿了。”
“嗯,我也想起来了……”她指尖碰到微凉的伞骨,“谢谢。你还在看诊吧?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
“今天已经看完诊了。”锦周面容温和,“我正要去后面的住院二部查房,想着你说不定还没走,果然碰上了。”
“哦。”雾见微低头瞥见他空着的双手,怔了怔,“你没伞吗?”
锦周坦然摊手:“我原本的打算是,要是没遇到你,我就用你的伞。”
“那你的算盘落空了。”雾见微撑开伞,“走吧,我陪你过去,就当谢谢你了。”
“我来吧。”锦周接过伞柄,稍稍举高,“其实你挺高的,但你举的高度还是容易戳着我的头。”
雾见微轻声笑了:“哦,好。”
这时一名护士经过,目光在他们身上轻轻一停,低声问:“锦医生,今天是你值夜班?”
锦周回过头面向护士:“对,今晚我在住院二部。”
护士笑起来:“好几个病人都在问呢,什么时候轮到你值班。”
“嗯,这就去。”锦周对护士微笑着点了点头,护士也撑着伞走进雨中。
雨声细密,这段路没有树木遮挡,风把雨吹成了斜线。
雾见微的伞并不大,锦周侧过身,将伞往雾见微那边倾了倾,伞下的空间忽然安静下来,两人并肩朝住院楼走去。
“不用,我淋不到。”雾见微下意识地站得离他远了一点。
“不是因为你是我的病人,我才照顾你。”锦周语气和缓,“这把伞是你的,当然应该多让你遮一点。”
“嗯……那也有道理。”雾见微没再谦让。
走了几分钟,两人先途经了住院一部。忽然,她听见一个名字。
一个轻柔的声音喊着:“厌修。”
她下意识侧过头,住院一部楼前,孟厌修撑着一把黑色竹柄长伞,站在车门边,伞面微倾,遮着身前的宋研。
细雨在伞沿连成细密的帘,将那一边的世界衬得有些模糊。
只看了一眼,雾见微便迅速收回视线,面无波澜地盯着前方。
锦周顺着她方才的视线望去,随口道:“那是宋院长的女儿,旁边那位,应该是宋院长的女婿吧,之前在医院也见过几次,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雾见微脚步未停,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锦周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宋院长这次住院,希望不会影响心理咨询室设备升级的批复进度。”
“嗯。”雾见微在住院二部门前停住脚步,“是这里吗?”
“对,我到了。”锦周将伞递还给她,伞柄上还留着温热的触感,“谢谢你的伞,路上小心,注意休息。”
雾见微:“好。”
“见微。”锦周又叫住她,“希望有一天,能看到有人陪你来医院。”
雾见微对他点点头:“走了,再见。”
锦周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中,方才转身走进住院楼。
雾见微却并未走远,她刻意绕开来时的路,沿着门诊楼外侧的林荫道缓步慢行。这一绕,足足多走了十余分钟才到医院正门。
她穿过马路,走到公交站台旁,独自伫立,目光空茫地落在潮湿的地面上,丝毫没有留意到,一辆黑色汽车缓缓驶近。
车轮无声碾过积水洼,却未溅起半分水渍。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车门打开,后座迈出一个人。这里不能停车,车又缓缓驶走。
顷刻间,熟悉的味道浸入雨水中,她渐渐抬眸。
只见孟厌修手持黑伞,静立在雨中望着她。
早在她看见孟厌修和宋研之前,孟厌修就已看见她与那位男医生并肩同行,言笑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