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吓了一跳。
皇帝道:“朕闻顾卿颇爱宁王,宁王亦颇爱顾卿。”
宁王道:“臣弟待顾卿如友兄。”
顾晚之嘴角一抽,他竟不知道这谣言已经传到了皇帝耳朵里,道:“臣待宁王如友弟。”
皇帝探手,拿起一块柔软点心来尝,道:“友兄友弟?倒是有趣,朕竟不知顾侯家有与皇家称兄道弟的意思。”
顾晚之大惊,要解释又被皇帝打断,皇帝道:“无碍,顾家开国功勋,爵位世袭不降,出过一位皇後三位贵妃,名臣王妃更是数不胜数,称兄道弟也无妨。”
他心里发凉,疯狂对宁王使眼色,宁王对他回以无事的表情。
他当即大怒,又不敢发作,只能道:“顾家世受皇恩,家族也……”
“朕知道,”皇帝淡淡打断,“今日难得出宫,顾卿陪朕四处走走吧。”
顾晚之讪讪,不得不从,跟了两步似有所感,回头来,果真见宁王已溜之大吉,只剩远远一个背影。
他今天被宁王气死了,恶狠狠发毒誓:萧阮!等我逮到你你就死定了!
又一回头,撞进一个坚实的怀里,那人大惊,拿了他肩膀,喜悦道:“子安,果真是你!我远远看见还以为看错了……”
顾晚之垫脚从将链肩膀看过去,看见皇帝站在不远处阴沉沉看着他,四周的侍卫呈戒备状态。
他替将链擦了一把冷汗,先对皇帝讨好一笑,才对学医时的师兄道:“来陪爷爷赏春,现在陪着那位贵人闲步。他位高权重又脾气坏,我不能和师兄多说了。”
将链生得耀眼温润,笑起来比春光更扎眼,他从皇帝身上收回视线,抱了抱顾晚之,道:“师父也来了,但现在不便,等晚些时候去找你。”
师兄总是这麽善解人意,顾晚之挂起笑意回抱他,道:“说来也有几年没见面了,师兄先去。”
将链满目喜悦笑意,拍拍他的头,走了。
顾晚之看着他的背影,很温柔地笑,回头前敛了神色恭敬走到皇帝面前,道:“陛下,臣失礼了。陛下想去哪里走走呢?”
皇帝看着他,不走也不言语,顾晚之正奇怪,尚未询问皇帝便道:“顾晚之,你和阮儿相识之前便已经识得朕了。”
顾晚之:怎的?你还要收认识税?
顾家虽然世居京都,他又入了太医院,但实则很少和这位陛下见面,话就更少说了,虽然如此,皇帝说是也是事实。
他们很早就认识了,早到顾晚之都不知道两人是怎麽认识的。
和宁王认识是因为和母亲一起去看望那时的皇後娘娘现在的太後,小家夥泪眼汪汪挂在他脖子上,这以後也是经常追着他跑。
在这之前,他已经认识了太子丶现在的皇帝,他想了想,似乎认识皇帝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陛下出身高贵,养于东宫,凡在皇城所居,无不认识陛下。”他应该也是这样认识皇帝的。
皇帝神色不明,领着他漫步闲走,不知不觉走到了溪边。
溪水潺潺,很是清澈。
皇帝站定,远望山色。
顾晚之尽职尽责,努力陪着,站久了腿麻,就轻轻挪动。
皇帝听得声响,回过头来,看他摇摇欲坠,脸色懵懂。
——顾家满门都是君子,当善用。
先帝崩前的话语犹在耳边,皇帝笑笑。
君子吗?应该是吧。
皇帝又站了几许,转身走开,顾晚之忙跟上,登时腿麻得如同雪花,不由得吁口气。
没走几步,几人来到一片桃林,桃花叠层,落英缤纷,满目粉白,景色和溪边不相上下。
顾晚之正欣赏美景,皇帝又站住了。
他平淡的神色僵住,十分可怜自己的腿。
皇帝似有所觉,擡手一招,不远处几个乔装侍卫就跑过来。
顾晚之不明所以,听皇帝道:“去离宫。”顾晚之大喜过望,正要借口告辞,皇帝不紧不慢看他一眼,道,“去和顾老侯爷说一声,朕与顾卿有事要议。”
顾晚之脸色垮下来。
一人去离宫吩咐准备,一人去告知顾老侯爷。
顾晚之则不爽地跟着皇帝,慢慢悠悠往前走。
天空很明朗,有几只飞鸟划过;树上花很美,微风清爽,带下落花瓣瓣,吹过两人的衣袂;地上的小花也很可爱,自由而芳香。
顾晚之露出微笑,手里刚采的野花被人拿走了。
所以风景美不美很重要,和谁一起赏景也很重要。
皇帝看着他,手一翻就把那朵白色的小花丢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