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大势已定,林秋水叹息一声,要远远撤走,司知砚却又拦下了他。
“等等。”
司知砚盯着那些倒下的人,慢慢道:“再观察一下。”
那边,顾浩平蹲下身,拍拍刀匠的肩膀。
“用补给瓶砸人再愚蠢不过了。”他微笑着说,“你身边明明有炭火,你可以下手更狠一些。”
刀匠死死地瞪着他,目眦欲裂。
顾浩平继续道:“按骸骨渡轮的规矩,不服管教冲击卫队,是要枪决的。”
“但是你们情有可原,我不杀你们。”
“我留了力。大概再需要半小时,你们就能恢复行动能力了。我会给你们一个小时的时间,收拾你们的家小细软。”
“然后,跟我走。”
…………
……
一小时后。
黑礁桥头。
血池的波荡仍未褪去,黑礁石桥被淹没在猩红的血水中,时隐时现。诅咒的鲜血翻滚着,不断掀起一人多高的巨浪,扑在桥上砸碎了,溅起一片诅咒的水花。
统领卫队荷枪实弹,将黑礁桥头团团围住。
顾潮平站在一旁,慢慢道:“去吧。现在就离开这里。”
“如果你们能从血池的浪潮中活下来,通过黑礁石桥,说明你们有生存下去的能力。”
“只要你们能走过黑礁石桥,我便愿意接纳你们,回到骸骨渡轮来。”
“如若活不下来,那便是上天要你们死的。”
谁也无力挽回。
一群人彼此搀扶着,站在血浪之前。
经过清点,倔强地战斗到最后,以至于被俘虏的勤务玩家,恰好整三十个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人人身上带伤,枯瘦羸弱。有很多人都难以站稳,身形摇摇晃晃的。
身后,是顾浩平和统领卫队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
身前,则是一片血腥的单程道。
光头刀匠站在最前方,死死地咬着牙,支撑着身体,手里还搀着一个受伤的小姑娘。
他身上仍然背着沉重的行囊,里面放着他的打铁工具和刀,还有小车拖着炉灶。
勤务玩家的手艺,是他们的立身之本。哪怕奔赴死局,他们也不会丢掉这些。
这三十个人彼此搀扶着,没有一个人倒下,也没有一个人向顾浩平低头。
能站在这里的,没有软骨头。
绝望在空气中蔓延。
无数勤务玩家自发赶来,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大家脸上带着悲苦的神情,有心肠软的人不忍目视,低头小声哭泣。
血海无生,这是一条绝路。
站在桥头的人走向了死路,站在岸上的人又何尝不是呢?
这个世道里,没人能护得住弱者。
顾浩平微微扬首:“去吧。”
刀匠深吸一口气,绝望又疲惫地闭上眼睛,向前踏出一步——
滚滚水声中,身后突然传出一个清冽的声音:“请让一让。”
刀匠吓了一跳,身形不稳一下,险些摔进血池,赶忙回过头。
人潮缓慢分开一条通路,露出后面的人。
是那位低价售卖食物的先生!
自称“农场主”的先生裹着一身黑风衣,单手插兜,带着林秋水的小队,自人群当中走来。
农场主的表情仍然冷淡,声音疏离,似乎对正在发生的一切事情漠不关心。
顾浩平的枪口,万众汇集的目光,似乎都与他无关一样。
刀匠怔怔地看着他,想要说些什么,农场主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黑色的衣摆径直刮过刀匠的身边,未曾停留一时半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