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之春(二)
胡斐一愣,她接过空碗的手一抖,差点摔落在地上。
“真的吗,小春?”
江易春点点头,双手搭在她肩头:“妈妈,我已经好久没和你一起睡啦。”
“我想和你说说话。”
她看见母亲那双眼里泛起的泪光,母亲嘴角扬起一丝弧度,牵起她的手。
“嗯好,那来我房间,还是……”
“去你的房间吧。”江易春扯住她的裙角,就像幼年时的自己亦步亦趋跟在母亲身後那样。
“妈妈,你的房间里应该有很多我小时候的照片吧。”
“我想看看照片,还有妈妈你的照片。”
胡斐眼波流转,抿抿唇,转过身,牵起女儿的手。
两人走进房间。
胡斐走到床头,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布满灰尘的相册,她拍拍床垫:“囡囡啊,坐吧坐吧。”
江易春顺势坐在母亲身边,将目光投落在那本相册上。
那本相册上画着一朵红玫瑰,与母亲曾经发过专辑上的玫瑰交相辉映。
她从一边摸出湿巾,擦拭掉上面的灰尘,那朵鲜亮的红玫瑰终于出现在两人面前。
虽经岁月洗礼,可她依旧明媚。
胡斐垂下眼,翻开那本相册,指着一张照片:
“这是我高中时拍的,那个时候我妈丶也就是你阿婆拿出一些钱,在学校那个破文化礼堂里给我办了个小小的汇报演出。”
“看,我拿的那把破吉他,还是我去县里那家‘月亮’饭店打工买来的二手。”
“月亮餐厅?”江易春眨巴眼,“啊,妈,我小时候你是不是带我去吃过?”
胡斐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拍拍她的手背:“是呀,我的第一次签售会也是在那里呢。”
“那个时候我才十八,还拿到了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江易春眨巴眨巴眼,沉默着注视母亲。
胡斐摇摇头,叹口气:“可惜,那个时候你阿公生了大病丶丢了工作,家里没钱供我学音乐了。”
“你大姨已经在大学读书了,她读出来工作肯定比我稳定,我搞艺术又不挣钱。所以,我就没去读啦。毕竟我这麽有天赋的一个人,大不了自学嘛。”
江易春分明见母亲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她伸出手攥紧母亲的,轻轻唤她一声:“妈妈……”
胡斐笑着摆摆手,另一双手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好啦,我要是去读大学,还不一定有你呢!”
“哦,对。你阿公现在那麽痴迷玄学,就是因为那个时候他莫名其妙就好起来了。哈哈,很搞笑吧?”
“当然,那是安慰他说的,还是得相信现代医学。”
江易春只觉得自己鼻子愈发酸涩起来,母亲总是爱在自己面前作出一副洒脱的模样。
幼年时,母亲与父亲离婚不久,她就像没事人一样问自己等一下要不要去游乐场玩,就像没事人一样给自己烧饭做菜,仿佛只是家里少了一只无关紧要的宠物一般——甚至连宠物也不如。
她鲜少见到过母亲流泪,只见过母亲抽烟丶喝酒,最後与自己说两句醉话,辱骂几句父亲,就倒头睡去。
更别说母亲清醒时,自己总是很少听见她的抱怨,耳边环绕的都是她的问候和玩笑。
江易春咳嗽几声:“妈,那後来呢?你不去上学了,就去驻唱了吗?”
胡斐点点头,抽出餐巾纸,塞进女儿手中,顺手翻开下一页。
那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母亲留着一头柔顺的长发,刘海遮住半边脸,穿着小吊带和牛仔裤,一手拿着话筒,一手弹着那把破吉他。
她身後站着几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年轻人。
“妈妈,这是乐队吗?”
“猜对了,小春。这是我在餐厅驻唱打工的时候认识的几个年轻小夥伴。”胡斐凑到江易春耳边,“里面还有一位是我的初恋男友哦。”
她笑眯眯指着打架子鼓的男人:“就是他,你看,多帅啊,特别像当时很火的那个……啊呀,我说不出清了,总之很帅。”
“嗯,和你男朋友倒不是一个类型的。”胡斐擡眸看向女儿,轻轻抚摸着她垂落的发丝,“我呢,喜欢不羁的男人。小春,感觉你更喜欢乖乖男?”
“你男朋友一脸正气的,感觉没什麽歪心思。”
“什麽啊!何尹昕这家夥鬼点子和骚操作多得很!”江易春脸立刻通红,像只炸毛的猫,噌的一声跳起来。
“他丶他还特别粘我,每次都找我亲亲抱抱,一点都没个正经。”
胡斐笑意更甚:“所以,是闷骚型的?”
“嗯。”江易春脑袋晕晕乎乎,只能立马转移话题,“对了妈,那你和初恋叔叔最後怎麽样啦?”
胡斐捂着嘴呵呵笑起来:“当然是分手了。他是城里人,他家里可看不上我这个农村囡,他跟一个厂长的千金结婚了。知道他要结婚之前,我就和他分手顺便把乐队解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