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的水汽在两人之间氤氲不散,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应灼的目光如有实质般落在云尧月身上,那双熔金般的眸子里翻涌着太过复杂的情绪——愤怒、审视,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探究。
云尧月强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勉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幽玄镜在识海中震颤不休,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她每一寸肌肤都绷紧了。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眼前这个女子与她那缕神龙血脉之间存在着斩不断的联系。
“你是谁?”应灼又向前一步,赤色劲装下的肌肉微微绷起,如同一头蓄势待的猛兽。龙威不自觉地弥漫开来,温泉水面无风起浪。
云尧月深吸一口气,泉水中的龙血精华随着她的呼吸渗入经脉,带来一阵刺痛,却也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她直视着应灼的眼睛,声音因伤势而微哑,却依旧平稳
“太一仙宗,云尧月。”
应灼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太一仙宗的名号她自然听过,但这并不能解释她们之间这令人心惊的因果纠缠。
“太一仙宗……”她重复着这个名字,语气中带着审视,“那你可知,为何你我之间会有如此深的因果?为何你身上……”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会有属于我的气息?”话音未落,她周身气势陡然攀升,属于龙族的古老威压如同潮水般向云尧月涌去。
这不是攻击,却比任何攻击都更让人心悸,那是源自生命本源的压迫。
云尧月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她身下的泉水剧烈波动起来,体内那缕神龙血脉在威压下躁动不安,几乎要挣脱幽玄镜的束缚。
她不得不分出更多心神运转镜心诀,勉力维持着灵台的清明与气息的遮蔽。
“我不知具体缘由。”云尧月迎着她迫人的目光,字句清晰,“但我父母曾为我,行逆天改命之事。若我身上真有本应属于你之物……”
她停顿了一瞬,重伤之下强行抵挡龙威让她喉头涌上腥甜,被她强行咽下。
“…这份因果,我认。”
这句话她说得极其坦然,没有推诿,没有狡辩,只有一种近乎沉重的担当。
应灼周身凌厉的气势微微一滞,她预想过对方的否认、辩解,或是惊慌失措,却唯独没料到会是这般直白的承认。
那双熔金的眸子眯起,仔细打量着泉水中这个看似脆弱,眼神却沉静得惊人的女修。
她能“看”到对方道基的震荡,经脉的损伤,甚至能感觉到那萦绕不散的幽冥死气与雷霆之力反噬的痕迹。
伤得很重,重到几乎危及根本。
可即便是在这种状态下,对方依旧保持着一种奇异的镇定。
“认?”应灼嗤笑一声,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温度,“你拿什么认?你可知我被夺走的是什么?是本源!是龙族赖以生存、修行的根基!”她的声音里终于泄露出压抑了太久的愤怒与不甘。
因为这本源的缺失,她孵化艰难,龙元亏损,修行之路比同族艰难百倍!
云尧月沉默了片刻。
泉水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却模糊不了她声音里的认真“我不知该如何偿还。但若你需要,只要不违道义,不伤及宗门与无辜,我力所能及之处,定义不容辞。”这不是空口许诺,她能感觉到,当自己说出这番话时,灵魂深处似乎有什么枷锁轻微地松动了一下,仿佛天道为证。
应灼紧紧盯着她,像是要透过皮囊,看进她的魂魄深处。
她能感觉到对方话语中的诚意,但这远远不够。
被掠夺的痛苦,数百年的艰难,岂是一句承诺能够抵消?
就在她周身气息再次变得危险时,云尧月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唇角溢出一缕鲜红,迅在赤色的泉水中晕开、消散。
她本就重伤未愈,方才强行抵挡龙威,又与应灼进行这番心神交锋,已然是强弩之末。
幽玄镜的光华在她识海中急闪,似乎也到了极限。那层一直笼罩着她的清辉屏障,出现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波动。
就在这一刹那,应灼的真龙之眸捕捉到了更多的东西。
她看到了那点被清辉包裹的纯净光源下,那具堪称完美的道体灵骨——天生道骨。
她也看到了缠绕在云尧月魂魄深处,那与她同源,却又无比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另一段属于她自己的生命印记。
原来如此,逆天改命,借运塑骨。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突然在应灼心中升起。
她周身的凌厉气势缓缓收敛,熔金般的眸子依旧紧锁着云尧月,里面的情绪却变得更加复杂难辨。
她向前又走了一步,几乎到了温泉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因伤痛而微微蜷缩的云尧月。
“云尧月。”她念出这个名字,声音低沉,“你的承诺,我记住了。”
她没有说原谅,也没有说接受。
“现在,收起你那可怜的防御。”应灼的语气带着龙族特有的命令口吻,“让我看看,你这具由我的‘牺牲’换来的道体,究竟还能不能…救得回来。”
云尧月抬眼看向她,四目相对。泉水的热气在两人之间缭绕,因果的丝线在无声颤动。
片刻后,云尧月闭上了眼,识海中幽玄镜的镜光缓缓内敛。
是福是祸,是缘是劫,她都只能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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