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活?”
“当我的翻译。”
我一脸不解地看着她,她明明可以有更好的人选。
“俄切,你知不知道,其实你有很多闪光点啊。”
我心想她现在夸人都不打草稿了。“我能有什么闪光点啊,我这辈子就这样了,能活一天是一天吧。”
接下来她说的话,让我每每想起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要自暴自弃啊,你看,你的汉语是我这些天接触的外流的诺苏男孩子里说的最流利的,这说明你学习能力很强。
不论我问你什么,你都能诚实并且富有逻辑的讲给我听,这说明你真诚、善于思考、很有自己的想法。
你有一个很漂亮乖巧的女朋友,这说明你很有魅力,招女孩子喜欢。
你还会偷东西,这说明你身手敏捷,胆子大。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在成都应该做过点小生意(她没有明着说贩毒)?
虽然规模不大(她没明着说我是零包跳灰的),但你赚得肯定不少,这说明你有商业头脑。
另外,你既然现在还能在这悠闲地跟我聊天,那你一定玩得起猫抓耗子的游戏(她没明着说警察),这说明你很机敏。
而且,你在成都吸毒和日常的花销都没花家里的钱,可以自给自足,很厉害啊!”
我听完整个人都惊呆了,我问她真的吗?你没在骗我吧?你说得这些都是真的吗?
她把我夸得天花乱坠,这辈子真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我,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哪怕我知道我根本就没有她说的那么好,但我心里就是很高兴,我从来没体验过这种感觉。
似乎在她眼里,我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我知道她是在哄我,可我偏偏就喜欢被哄。
我逐渐明白了,这位姓赵的还真不是个怪人,她是个高手。
她知道我要什么,通过一次次地用小钱收买我,其实我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她的套里了。
跟在她身边,我好像有了一个靠山,一个能与戒毒协会和巡逻队抗衡,并且强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靠山。
她所做的所有事,都在无形中培养了我的一种习惯。
等这个方法开始行不通的时候,我就会产生强烈的不适和无助感,换成一个我更常用的表达,那就是戒断反应。
如果我想到得到之前能得到的,就不得不答应她下一个要求。
人在人生最无助的时候,真的好容易被人牵着走。
我后知后觉地感应过来,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她的钩了。
与此同时,我的人心也被她给收买了。
“工资多少呢?”我很关心这个。
她说一个月六百。我正想要开口,她抢先一步说你是不是想说嫌少?你去问问你爸妈一个月收入是多少钱。
就在我同意做翻译的那天下午,她拿给我一叠纸,说这是做翻译的合同,让我看完签一下。
我对阅读没有任何耐心,直接就翻到最后一页签了名字。
其实我心里很想显摆一下,所以晚上吃饭的时候我跟家人说了小赵记者喊我去当翻译的事,没想到却得到了爸妈的强烈反驳。尤其是我爸。
“她说得话也就你会信吧?她能跟你这么说,那她也会跟别人这么说,你信不信?人家就是拍你马屁好哄着你戒毒的,你们不戒毒,她没法和上面交代啊!我和你妈养你这么多年,你什么货色我还不清楚吗?你觉得你是那种能成大事的人吗?你的那点小聪明全都去干违法乱纪的事了!人家让你给她当翻译,那合同上的字你认得全吗说签就签,她一个外人,你别被她给坑了!
一个狐狸精夸你几句就把你乐得找不着北了,她就是在利用你……那个姓赵的女记者,你还说她是什么……博士,博士是什么我听都没听说过,听着就不正经,哪有一个女人一天到晚一个人在外地抛头露面和你们这帮吸毒的人混在一起的?不守妇道!我要是生个女娃敢天天这样,我得羞死!”
我在心里不服。好不容易能有点成就感,他却否定我的判断力。
我妈这时候赶紧捅了一下我爸“别说了!人家说得话孩子能听进去,不是挺好的吗?没准这次他就戒毒成功了呢。”
“你还信他能戒毒?他能戒他早戒了!尔古死了,拉龙死了,死了那么多人,他有长过一点记性吗?”
“行了!别再说了!”
我爸连珠炮式的反驳给我焦了一头冷水,我说我不管,反正我就是找到工作了!
那天晚上我闷着头夹菜、一声不吭,后来索性直接进屋吃了,我不愿意再和父母分享任何开心事了。
总而言之,我找到了人生中第一份正经工作——当彝语翻译。
就在我签下合同的第二天早上,我睁开眼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
“别睡了,快起床上班了!”
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我家的,只是迷迷糊糊地把被子蒙上想要继续睡,我说你饶了我吧!
我昨天晚上三点多才睡!
没想到她直接把我的被子掀开,说我管你是几点睡的,赶紧起来!
上班第一天就敢偷懒?
我就这样被她强行拽起了床,收拾一番,跟着她去做采访了,她还给我带了早餐。那天我跟在她身后,我现她屁股很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