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起身,准备向着戏剧社预定的教室去。
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我。
她伸出手,不是拉我,也不是拍我,而是用食指的指尖,极其快而又轻柔地,在我紧绷的嘴角向上轻轻一戳。
一个强制性的、微不足道的“笑容”。
“对付这个变量,”她收回手,歪着头,笑容在光中依然灿烂得晃眼,“最好的办法,就是记住,站在你对面的人是我。一直都是我。”
指尖那一下触碰,带着她特有的温度和力道,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我脑海里所有混乱的、自我否定的思绪。
那个被强行勾勒出的“笑容”弧度,还残留在嘴角的皮肤上。
我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那里没有担忧,没有鼓励,只有一种近乎狂妄的,理所当然的自信。
仿佛我们即将奔赴的不是一场考验,而是一次早已预知胜利的冒险。
“…笨蛋。”我低下头,小声嘟囔了一句,试图掩饰突然加的心跳和微微烫的脸颊。但那只一直紧握着的拳头,却不知不觉地松开了。
我跟上她的脚步。悬空感依然存在,胃里的蝴蝶也没有完全消失。但似乎,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
即将推开那扇门,她再一次地向我伸出手,面带微笑。“准备好了吗,我的管家小姐?该让我们的杀手,见见世面了。”
我看着她的手,又抬头看向她的眼睛。
悬空感消失了。胃里的蝴蝶安静了下来。
我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掌心。
“嗯。”
毕竟,站在我对面的人是她啊。
一直都是她。
那么,好像就真的没什么可怕的了。
社团大楼的走廊比想象中更安静,也更长。脚步声落在光洁的地板上,出清晰而孤单的回响。
音羽握了握我的手,力道不大。随后,她率先推开了门。
房间比普通教室宽敞,桌椅被推到四周,留出中央一片空地,像被无形绳索圈定的角斗场。
几扇窗户拉着厚重的窗帘,只留下些许缝隙,让几束路灯的光斜斜地切进来,在空气中投下清晰可见的、浮动着微尘的光柱。
照明主要来自头顶几盏不算明亮的灯。
几位不认识的学姐散坐在周围的椅子上,目光在我们进门瞬间便聚焦过来。
而在最深处,一张孤零零的椅子摆在那里,和泉幽子学姐正端坐其上。
她依旧穿着合身的校服,黑色的长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起,深紫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像两潭深不见底的静水。
她只是微微颔,算是打过了招呼。
没有客套,没有寒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审视感。
我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干。胃里那些安静了片刻的蝴蝶,此刻像是被惊扰了一般,开始疯狂地扇动翅膀。
“高一,西木野音羽,松下琴梨。”音羽的声音清脆地响起,打破了寂静,带着一种我从未在她身上听过的,沉稳的自信,“申请入社,表演剧目,《今夜没有人跳舞》选段。剧本已经送至社团邮箱。”
和泉学姐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灯光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聚焦。我和音羽对视一眼,走到了那片空地的中央。
脚下是冰冷坚硬的地板。
空气仿佛也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需要耗费比平时更多的力气。
我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快地敲打,声音大得几乎要溢出耳膜。
目光,那些来自四周的陌生的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在我的皮肤上,让我想要蜷缩起来。
不行。不能退缩。
我闭上眼睛,不是逃避,而是像过去音羽教我的那样,试图在黑暗中寻找那个属于角色本身的锚点。
气味。管家。陈旧的木料,打蜡保养后残留的淡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闯入者的危险气息,混合着夜风的清冷。
触感。熨帖的制服布料摩擦着皮肤,指尖想象中端着沉重银质托盘的细微压力。
心跳。平稳,必须平稳。像冰层下的暗流,表面波澜不惊。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试图将眼前的灯光想象成宅邸里摇曳的烛火,将那些审视的目光,转化为夜色本身的一部分。
音羽,不,是那个姓名未知的杀手,已经站在了她的位置上。
她仅仅是调整了一下站姿,整个人的气场就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肩膀松弛却蕴含着力量,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狡黠或温暖,而是一种漫不经心的仿佛能穿透一切的锐利。
她甚至微微歪着头,嘴角挂着一丝没什么温度的,探究似的笑意,像一只打量着猎物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