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像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后,那圈无法抑制的、最细微的涟漪。
我的手腕处,仿佛已经提前感受到了她指尖的温度和力道。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触到我的皮肤前的一刹那,她停住了。悬停在毫厘之差的位置。
她看着我,看着我那无法完全掩饰的、一瞬间的僵硬和警惕。她看到了管家完美面具下,那属于我的,真实的战栗。
她满意了。
她收回手,仿佛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从未生。脸上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表情。
“酒不错。”她淡淡地说,终于做出了端起酒杯的动作,转身,走向阴影处,留下了那句剧本上的台词,声音融入黑暗,“…但愿今夜,无人打扰这份宁静。”
表演结束了。
但我还站在原地,手腕处那想象中的触碰感挥之不去,皮肤下的血管在突突地跳动着。
胸腔里的心脏像是刚刚跑完一场马拉松,沉重而急促地撞击着肋骨。
汗水不知何时已经浸湿了内里的衬衫,紧贴着后背,带来冰凉的触感。
做到了吗?维持住了管家的形象吗?最后那个即兴的,近乎挑衅的靠近,我应对得…及格吗?
大脑因为高运转和极度紧张而有些白,带着轻微的眩晕。我下意识地看向音羽。
她已经完全脱离了杀手的角色,正看着我,脸上没有什么夸张的表情,但那双棕色的眼睛里,清晰地映着顶灯的光,亮得惊人,亮的有些刺眼。
然后,她转向和泉学姐和各位评委,微微躬身。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这寂静比表演前的等待更加难熬。
我能感觉到那些目光依旧停留在我身上,带着评估,带着考量。和泉学姐深紫色的眼眸望着我,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终于,和泉学姐缓缓地拍了两下手。
清脆的掌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像石子投入深井。
接着,另外几位学长学姐也陆续鼓起掌来。掌声不算热烈,却带着一种明确的认可意味。
我紧绷的肩膀,终于难以自抑地松懈下来一丝缝隙。一股混合着巨大疲惫和微弱兴奋的暖流,迟来地冲刷过四肢百骸。
表演,圆满结束了。
我们按照流程,鞠躬,然后退到一旁,等待着可能有的提问,或者,宣布下一项环节。
然而,预想中的问题并没有到来。
坐在最深处的和泉幽子学姐,缓缓站了起来。
她的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压迫感,打着听不出节奏的拍子。
深紫色的眼眸越过其他几位学姐,越过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微妙气氛,笔直地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不再是之前那种平静的旁观式的审视。它变得专注,锐利,带着一丝令人不安的探究欲。
她走到我们面前,距离恰到好处,既不至于压迫,又清晰地划出了她作为考官的领域。
“很精彩的演绎。”她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却像裹着天鹅绒的寒铁,“二位对角色的理解,尤其是那种表面平静下的张力,把握得非常出色。”
我的心稍微落下了一点。
“不过,”她的话锋一转,目光精准锁定了我,“松下同学,我很好奇,当给你预定好的的框架消失,你内在的可能性还有多少。”
她微微侧头,看向一旁待命的几位社员。
“接下来是即兴环节。我来对接松下同学。”她下达指令,语气不容置疑,“西木野同学,请先在旁休息。其他人,请保持安静,只需观察。”
音羽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但视线立刻转回和泉学姐的身上,两人对视片刻。她很快点头,应了一声“是,学姐”,便退到了墙边的阴影里。
说实话像个被临时清场的道具。
我的心猛地狂跳起来。单独和社长即兴,还是点名?!我可完全没听说过会有这种环节啊!
在此之前,所有的准备,所有的排练,都是我和音羽共同完成的。
她是我唯一的坐标,是我在表演这片陌生海域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而现在,这唯一的依靠被抽走了。
和泉学姐没有给我任何消化这份不安的时间。她转向我,脸上没有任何可供解读的表情。
“松下同学,请先到门外。”
“…门外?”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她点头。
“我会给你出指令,你推门进来,即兴开始。我不会提前告诉你任何设定,一切信息都要在我们的交流中获取。记住,从你开门的那一刻起,表演就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