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回家啃树根去吧!不然等会儿凉了,怕是咬不动,如今山里外围能吃的树根全被挖了,明儿进内围里去看看吧!
深山里虽是危险,但没法子,不去就是死,去了没准还能给家里人整口吃的回来。
晚上大虎一家都蜷缩着睡在了厨房,灶台里生了火,地上铺了一层稻草,上头又盖了两床破烂的,已经瞧不出颜色的被子,可在零下的天气里,还是冷,冻得人双脚都疼。
大虎晚上都没敢睡得太熟,隔三差五起来喊一下孩子,出口的暖气一下就成了霜。
“爹,虎娃,你们醒醒。”
孩子们醒了,大虎松了一口气,这才又躺下来把最小的孩子拦进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暖他,他真怕孩子们睡熟了,就那么去了。
隔天大虎同着几个汉子扛着锄头带着镰刀,打算去山里闯闯,正往外头走,却发现远处似乎有人正朝村里来。
红色的衣裳,在一片白茫茫中特别显眼。
靠近了,是衙差。
小路村的人对衙差没有好印象,要不是对方腰间还带着刀,这会儿他们早一锄头挥过去了,没人去搭理,只回去喊了村长来。
什么事儿啊?
又喊他们养牛啊?
这可不行了,他们如今光填饱肚子就心力交瘁了,实在养不起旁的了。
衙差说不是,宁和村那边的厂房开工了,要收牛,你们要是想卖的话,就拉过去,换些银子卖些被褥米粮回来过冬。
村长都怀疑自己听错了,拍着大腿:“真的?”
“真的。”衙差说:“方大人特命我等下村里来通知的,不敢作假。”
村长再三确认后激动得不行。
这可真是太好了,太好了,他们老百姓有活路了。
大虎听完了,扭头就往家里跑,一刻都等不及,当天就和虎娃拉了三头牛去宁和村。
各村都出动了,无数人拉着牛从四面八方往宁和村赶。
厂房外头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一头大肉牛十三两银子,小的,今天刚养的,就少些,不过九两。
大虎家原就养着两头牛,后来官府强制下令让他们再养三头,那牛犊是从北邙拉过来的,因为还小,量多,不算得贵,一只也不过四两。
大虎家被迫养了三只。
当初都是官府强压着他们‘赊’的,这会儿对账后扣去了,到手十九两。
大虎捧着银子,手一直在抖,触电一样,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虎娃高兴得跳起来:“爹,我们有银子了,我们有银子了。”
“是啊是啊。”大虎喉头不住哽咽:“走,咱们去镇上买粮去。”
“好,还要买被子。”
“买,都买。”
十九两银子,够他们好好过一个冬了。
无数人像大虎那般,得了银子又哭又笑,然后紧紧捂着立刻往镇上赶。
明明雪还在下,风还在刮,身上的衣裳依旧单薄破旧,可大家却像是不觉得冷了,
虎娃行了一路,草鞋磨人,这会儿冻裂的口子都渗了血,旁人白雪都被染得殷红,可他像没察觉到疼,仰着头,笑盈盈的跟大虎说着话。
赵哥儿看着这一幕,莫名想起了乖仔。
当初他的乖仔也是这样,小小的个头,明明冻得整个人都发紫了,手上皲裂全是冻疮,手脚也都僵硬了,却还要在凌厉的寒风中,漫山遍野的去找野菜,一旦找着了,就高高兴兴,似乎不觉得冷了,也不觉得痛了,拿着捡来的小木棍,一边流着鼻涕,一边哼哧哼哧的挖,然后捧着野菜跑到他跟前,仰着个大脑袋,献宝一样,说爹爹,乖仔挖到野菜咯,今晚爹爹不用饿肚几鸟。
小孩子,总是很容易满足。
赵哥儿见大虎背着他走了。
他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沉重,明明自己过得一般,却是看不得人间疾苦。
莫名的有点想儿子了。
北路县所有百姓在寒冬里迎来了春天,只仅仅三天,大家就都穿得暖和了,都能吃饱饭了。
大家也终于明白之前县令为啥子叫他们养牛了,要是不养牛,地里又不适合种粮食,那他们能有新衣裳穿?能有大饼子吃?
以前一年干到头,都赚不到半吊子钱,可今年,却是一下子就赚了几十两。
明年继续养牛。
地里也全种上牧草。
先头县令说听话就有肉吃,大家还不信,这会儿信了。
哎呀娘呀,早知道当初就多领些牛犊回来养,七八只的,那这会儿牵来卖,那银子恐怕得拿麻袋装才行。
宁和村这厂建成后一直未投入使用,北路县县令从涸洲回来后,年都没过,就招工开建,可谓是火急火燎,以为建成了,大人就会派人过来,然后老百姓们就有活儿干了,结果倒好,建成直接关门,直到这会儿才开。
牛收回来了,赵哥儿从周边几个村子招了一大批工人,大虎听了消息也跑来应聘,方子晨看他长得壮,让他专门去杀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