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就知晓,那小丫头定然舍不得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孩去送死。”
“当年扶苏殉身时丫头还小,直愣愣看着老朽还以为她被打击坏了。”
“你这话说的,她好歹是自我等手中接过华夏权柄,如何这般就会被打击。”
“老夫又不是这个意思,你插什么嘴!”
兰亭站在原地,有些木楞地琢磨着九鼎方才那句。还没等他琢磨个名堂出来,便再一次听到九鼎之间轰隆隆的争吵声,瞬间头大。
“别吵了别吵了,都已经几千年了您还没吵够啊?”
兰亭也是心累,这么多年他来到泗水下的次数其实不多,但每次九鼎都能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隔空吵起来,声音一个比一个大。
“能不能跟晚辈我解释一下,不用牺牲的意思。。。。是这一代,毗沙门不必身殉九州?”
“并不清楚,但宝莲灯确实已解开了自身的封印,小丫头带来了一个了不得的存在。”
“那日我等在水下也闻得天外异象,浩荡明光直入长安,仿若那年大禹殉身,九州生灵侧目,引得天道震动。”
“与其问我等,你何不前去看看?这世间,怕是即将迎来大变动。”
宝莲灯与九鼎之间是有联系的,那盏以天外神骨铸成的宝玉莲灯不知被谁触动了封印,显然已经将一切都放在了来者面前。
九鼎不知那是何人,但宝莲灯上的封印连它们也只隐约知晓,更不要说嬴荷华了。
宝莲灯未曾拒绝来者,而是选择将一切展露在他面前,大抵是可以信任的。
“兰亭小子,你很是不必留在这里看顾我等。我等世世代代留于华夏大地镇守九州结界,又代领六道轮回不得出,世间人族除却命定者亦是无人能到达此处。你既能在这段时间里行走于世,便是离开又何妨?”
其实若论实力,兰亭是万万及不上九鼎的,因此并没有多大必要要守在这里。但侵入九州的魑魅魍魉多数时候被嬴荷华带着命定者斩杀。他从漫长的沉眠中苏醒,熟悉之人皆已不在,若不找个事情做,怕是会怀疑书生。
而宝莲灯则不同,宝莲灯因自身特性问题,若是结界开始损坏,那么天外来的魑魅魍魉便很容易被它吸引过去,才需要有灵族在那边镇守。
九鼎重叠的低吟在兰亭耳畔环绕着,白衣青年沉默了许久,缓慢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小子便去长安走一趟吧,看看是否真如前辈们所说,世间将会翻天覆地。”
他能察觉道嬴荷华已然不在长安,大抵那位太子也不在。就如同这一代命定者诞生时,同样是嬴荷华作为引导者将之带往九州各处历练,斩杀那些天外而来的魑魅魍魉。但长安毕竟是帝京,她们总会回来,而他只要先过去等待便可。
兰亭抬眼,淡淡一笑,行止之间魏晋风流尽显。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环佩的微光为他照亮来时的路,
徐州鼎目送他离去的背影,一道极浅极淡的叹息落在水下,并未被他发现。
“若真可行,那我等也终于能解脱了。”
*
再度踩上陆地,兰亭忽而觉得,苍穹之上的九州结界,比之前看到的要明显一点了,连带着结界之外的那些东西,似乎也少了不少。
他洒然一笑,或许正如九鼎所说,在这片大地延续了数千年的宿命,即将要结束了呢。
他拍拍腰间挂着的酒坛,便要往长安而去。只是在迈出一步的时候,他忽而停下想了想,选择了返回来时的幽篁里。
“我可是个文弱人,不经打。”
兰亭边走着边扯下腰间小酒坛,再度灌了一口酒。
“还要请个朋友一道去才行。”
这么说着,兰亭信步闲庭般踱到了自己幽居的小院,三两步走出院外设置的阵法,他溜达到书房里。
说是书房,但其实放着的书籍并不多,多宝阁上什么珍贵物件都没有。多是时候,这里都是随意散落着无数展开的纸卷,上面皆是兰亭平日里自己信手挥就的大作。
倘若有专攻书法的人进来,怕是会因激动过头而昏厥,这小小的书房里,竟藏了无数书圣的真迹。
——兰亭在王羲之手中诞生,自然也传承了赋予他生命的人的能力。
他自然不是来寻自己写的字,而是来寻一位沉睡多年的朋友。
在散落的故纸堆里,兰亭小心地抱出一条狭长的木盒,将之平放在案上。
他手在木盒上拂过,原本洒脱至极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变得有几分哀伤。
“我可要带你去长安啦。”他这么说着。
意料之中,木盒在他话音一落下便震动起来,且有愈来愈强的趋势。
兰亭试图勾起唇角,最终还是无力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