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何止(61)
皇宫并非每一个地方都富丽堂皇,无人问津的地方一样杂草丛生,年幼的玄清跪在慈宁宫的正殿前,恳求他的皇祖母把他的母後从冷宫里放出来,但是慈宁宫的宫门紧闭,守在门前的姑姑对皇帝视而不见。
这是玄清登基的第二年,这一年他明白了没有实权的皇帝什麽也不是,明黄色的小小身影在初雪的院子里跪了一天,除了李宣守在他身侧没有人敢看,更没有人敢管。
他後来是怎麽起来的玄清有点记不得了,他在梦里想了想,然後看到文殊找过来,十多年前的文殊真是年轻啊,下颌比现在圆一些,眉眼似乎也更为青涩。
他奇怪自己怎麽会这麽清晰的记得他的容颜,因为那个时候的自己根本没有看他,穿着龙袍的小孩推开了他的叔叔,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脚步踉跄,摔了几个跟头,一个人走出了慈宁宫。
他们家的糟心事真多,玄清想,他还以为早就忘了,真没想到这时候回想起来的是这件事,玄清觉得无聊,不愿意多想,可惜他困在梦里了。
文殊趁李宣给玄清换冰巾的间隙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烫,他有些焦虑的问张雪言:“陛下何时能醒?怎麽会这麽严重?”
张雪言擦擦额头的汗,说道:“伤口化脓了,没有办法,若想快些好起来,只能剜去腐肉。”
文殊看了眼他胸前血肉模糊的伤口,心疼不已,张雪言说的法子光听就觉得生疼,不要说真的试了,可玄清倒的不是时候,军情紧急,他却一句话都没留就昏迷了,已经一天过去,再耽误不起了。
张雪言看着文殊,小心的问:“殿下,怎麽办?”
文殊看着玄清没有血色的脸,他微蹙着眉头,不知是做了噩梦,还是疼的,文殊犹豫了片刻,狠下心道:“剜吧。”
张雪言应了一声,立刻取了刀片和蜡烛,他准备下刀时文殊又忽的叫住他,张雪言回头看他,文殊看着他手里的刀,说道:“你……你轻一点。”
张雪言点点头,先给玄清拆线,然後一点点的挖去腐烂的部分,文殊早已不忍看,偏头看向一边,玄清似乎感觉到疼了,微弱的呻吟声断断续续。
文殊担心的看了几次但一见到刀片刺进他的皮肤就不看不下去了,约莫半个时辰後张雪言松了口气,重新的玄清包扎好,说道:“好了,一会儿再喂一次药,夜里或许能醒。”
文殊点点头,同面前的几个太医说道:“有劳各位了,先去偏殿歇着吧。”太医们出去後他又到殿外同守在那里的几个大臣说了玄清的情况,让他们去文德殿候着。
傍晚,玄清费力的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时觉出身旁有人凑近了,文殊小声道:“醒了?”
玄清回忆起之前事,左手摸索着,很快被文殊握住,他问道:“怎麽?”玄清缓几口气,说道:“军事交给韩真和……李国公,政务靠……皇叔和内阁。”
文殊忙道:“好,臣这就去通知各位大人。”
玄清捏了捏他的手,轻声宽慰道:“别担心。”说罢又睡过去了,文殊见他只醒了片刻,担忧的吩咐李宣把太医叫过来,自己去文德殿处理国事。
夜里文殊回来时先去偏殿细问了玄清的病情,几个太医都说是天气炎热,玄清又没有静养,才导致伤口恶化,文殊听的心里不好受。
玄清已经醒了,文殊进来时正在喝药,见他进来笑了一下,示意他近前,文殊在床旁坐下,问道:“陛下感觉如何?”
玄清撇撇嘴,说道:“疼。”
文殊发愁的看着他敞开的前胸,好似在想怎麽能让他不疼,玄清被他认真的表情逗笑了,问道:“秦王的事他们怎麽安排的?”
文殊回过神来,说道:“芳如传消息回来,她在西安城外堵着,秦王的三万护卫出不来,李国公他们调了五万援军去,六万对三万,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玄清点点头,算是认可,问道:“何时开拔?”
“军令已下,明日开拔。”
玄清点了点头,文殊道:“陛下有别的吩咐?”
玄清一笑:“没有。”
文殊又道:“朝堂上就是沈党的案子还没审完,江西那边爆发水灾,臣先拨了十万石粮食,只是今年刚刚过半,又是谋反又是水灾的,国库恐怕又要吃紧。”
玄清向李宣道:“北镇抚司办事这麽拖沓吗?”
李宣忙道:“此案牵连甚广,各位大人量刑也不尽相同,北镇抚司也需与三法司配合。”
玄清哦了一声,说道:“已经判了的清点清点他们的家産,该充公充公,若是有人靠着沈府做生意,也一并查清了。”
李宣应了一声,文殊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说一会儿话就快子时了,他同玄清道:“陛下休息吧。”
玄清点点头,问道:“皇叔陪朕吗?”
文殊道:“臣歇在外间,陛下若有事就叫臣。”
玄清笑了下,说:“好。”
翌日,文殊清晨代玄清去文德殿看折子,玄清醒後李宣伺候他喝药,玄清拿了药碗,与李宣道:“从北镇抚司拨三百人跟着援军,查一查沿途有没有秦王的内应,没有便罢了,若是有……”
玄清看了他一眼,李宣道:“奴婢明白。”他心里盘算了一会儿,感觉拿不准玄清的意思,大着胆子问:“请教陛下,是从严还是……”
玄清瞥了他一眼,李宣忙低下头,说道:“奴婢明白了。”
玄清喝了药,低声道:“希望皇兄不要让朕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