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何止(30)
张雪言在外闹腾了许久,禁军没那麽容易相信他,但文殊前几天刚刚得了重病,这他们是知道的,于是最终答应了去叫韩真,毕竟文殊真的出事,他们就算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韩真本在城中看守,听到襄王病重,一边派人去通报玄清,一边自己赶去襄王府,不过见到文殊的模样他就知道被骗了。
文殊衣冠整齐的端坐在床上,虽是面色苍白,病态明显,但显然不需要请太医,韩真行礼道:“参见殿下,不知殿下为何见臣。”
文殊看了看他,道:“武安。”
韩真一愣,文殊已许久没有这样叫过他,这个字还是他求文殊给他取的,他幼年跟着玄清一起在文殊跟前读书,要取字时他妈非要给他取一个文绉绉的字,他老大不愿意,就去求文殊,文殊问他想取什麽样的,他说要一听就武德充沛的。
文殊于是将武安君白起的武安两字给他,韩真十分满意,文殊说希望他能和白起一样,辅佐陛下武安天下。
文殊继续道:“我要离京,望你协助。”
韩真一惊:“殿下,这……”
“我知道陛下一定不肯,但你需知我留在京城一日,于陛下,于朝堂都是祸害。”
“殿下何处此言啊,您……”
“想必你已知道一些我同陛下之间的事,我若不走他如何专心朝政,你我身为臣子,有规劝帝王之责,若陛下做错,你我有补偏救弊之责,当日你就该拦着陛下,今日更该帮他即时回头。”
韩真垂下头,他一直当自己不知道这事儿,这毕竟是皇族家事,他岂有资格过问,可文殊现在这样说无疑是在指责他没有尽到臣子本分,韩真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敢多想。
文殊道:“我想你应当已经通知陛下,离春耕礼结束还有一个多时辰,现在时间不多,我只要你去太医院请王舒王太医过来,待我出府,你尽可以追捕我,陛下那里你依然可以交代。”
韩真很难决断,玄清对他十分信任,否则不会将看守文殊的事交给他,一边是臣子本分与授业之恩,一边是君臣之义和少年友情,韩真根本不知道该偏向哪一边。
文殊见他迟迟不能决断,蹙眉道:“你需知陛下不可能永远将此事瞒下去,看守的禁军,伺候的内侍都有相熟只人,你能保证他们不会在对熟人吐露此事吗?陛下也知道自己瞒不住多久,所以才会想我自己同意留下,可我怎能看他这样错下去?
天长日久,此事真的被人发现,必定掀起轩然大波,到时朝廷百官难道敢将矛头指向陛下,最後只会是你替他受过,弄不好还要牵连全族,即便如此你也要站在他那边吗?”
“我……”韩真猛地擡头看向文殊,文殊所言实在难以反驳,若要他为玄清死,韩真不会犹豫,可若是全家都为这事捐了性命,韩真实在难以接受,他重重的叹了一声,说道:“臣这就去请王太医。”
文殊颔首,又把张雪言叫来交代了些事,王舒来的很快,他十分茫然的被带到王府,在见到文殊之後既惊又喜,语无伦次的说道:“殿……殿下,您不是……您安全真是……”
文殊打断他道:“先帝朝时我曾救过你一次,你说要报答,但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可以兑现,你是否愿意履诺?”
王舒道:“臣自然愿意,殿下吩咐就是。”
“再过一刻,你就回去,但别回太医院,驾车往城外走,这里的禁军一定会追你,你别停,直到他们追上你,韩指挥使会带你去见陛下,你只需如实禀报。”
文殊说完从床头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笔盒交给他,说道:“陛下见了此物应会留你一命,但……此事仍有风险,你也别多问,只说肯不肯做。”
王舒历经两朝,也算见过世面,看文殊如此说便知这里面一定许多他不能知道的事,于是点头道:“老臣的命是殿下救的,理应还给殿下,此事老臣必定办妥。”
文殊有些过意不去,他一个人的事连累这麽多人下水,他拍拍王舒的肩膀,去外间的书架上取出一副字帖,说道:“如今我没有什麽可以谢你的了,我知道你喜欢王右军的字,这本《黄庭经》我也没有什麽用了,就送给你吧。”
王舒双手接过,竟然是王羲之的真迹,一时感动的老泪纵横,忙要下跪谢恩,文殊拦住他道:“你稍坐片刻,我还有别的事,先不陪了。”
王舒拦住他道:“殿下,臣看您心肺俱损,不宜操劳啊。”
文殊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但有些事不得不做啊。”
说完让王舒坐下,自己出去了,门外的两个内侍已经让张雪言叫走煎药,文殊在离马厩不远的院子坐下,不多时前院就传来吵嚷声应是王舒闯了出去,片刻後张雪言也过来了,说道:“殿下,都弄好了,咱们走吧。”
文殊问道:“禁军调走了吗?”
张雪言点头道:“後门的走了。”
文殊站起来,同张雪言一起去马厩里套了车从後门离开。两人等禁军出了城才驾车离开帝都。
文殊身上没有文牒,走不了官道,张雪言同样也不能走官道,容易被玄清抓住,两人走到京郊边缘时已是傍晚,周围的村落在暮色中升起袅袅炊烟。
文殊许久没有出来,能从这片空气里嗅到植物的清香,身後帝都的城墙都望不见了,周遭只有宁静的远山与墨绿的树林。
离开帝都实在轻松许多,心境也开阔起来,只是乡间比城里冷,文殊不过深吸了口气便咳嗽起来,他咳了片刻後同张雪言道:“你我在此分头走吧,这两匹马你我各乘一匹,之後的路你多保重。”
张雪言道:“殿下自己走吗?去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