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多受一道伤,便多一个将其拆成碎骨的进攻机会。
这人完全不要命,每次进攻时似精密的器械,时机、力道、角度无分毫差池,专攻同归于尽的招式,绝不自守。
竟比死?而不僵的骨人更?不惧伤痛。血流得越多,剑招越厉,气势更?狂暴,完全似个斗命的疯子!
一切局势变化不过呼吸间?,冷血的身?影快如疾风掠影,待栖棠看清,他整个人已似沐在血池里,身?上的窟窿不可?数。
聚焦后的视线一瞬模糊,剧烈上涌的泪意似钉子般入目,完全无法自抑。
仿佛巨大的铁锤重重砸下,心?脏被?挤压得近乎要崩裂,某种极端激烈且失控的情绪彻底占据主导。
枯涸的灵力蓦然爆,似受压到了?临界点后的最后反击,围攻的骨人似浪般被?迸的紫光掀倒,满地咔嚓声。
栖棠失力地踉跄向前,将喉间?上涌的鲜血咽下,双眼?通红:“冷凌弃!”
那个浴血直立的背影陡然僵硬一瞬。
颤的双手轻覆上遍体?凌伤的臂膀,力道轻得泛起一阵似羽毛搔过的麻痒。满身?的伤口终于慢半拍地起热,连带着心?脏蜷缩。
僵硬似铁的肌肉却缓缓放松下来,带着一种未知?的眷恋与柔情。
善于压抑情感的狼少年,在重伤濒死?时分,终于愿意放任自己的依恋。
透过迷蒙的血雾,冷血看不清栖棠的神色,只模糊看到一双赤红的眼?。可?他的鼻子太灵,距离这样近,怎么嗅不到眼?泪的咸湿味?
他的手指虚空地抓握一瞬,而后紧紧捏拳,抛却心?脏处铺天盖地的疼与痛,竟然也诡异地升起一股令脊骨颤的血热感。
——她在为我流泪。
这念头将一切占据,冷血自觉自己的命不值钱,为她而死?,竟让他生出一种出自兽类本能的极端炙热。
涣散的眸光一点点聚焦。。。。。。。
染血的眸子虚空落在栖棠手臂上的裂口,倏地指尖嵌入掌心?,血肉模糊。
他的心?脏剧烈起伏,握紧剑的指骨震裂,猝然拔剑,在同样的位置自伤,捅了?个对穿!
完全的疯子行径。
剑光没入臂膀,栖棠整个人已似人偶般僵在原地。
她的瞳仁颤动,仿佛也被?凌空捅了?一剑,整个人似被?剥光了?皮按进寒潭。
默言间?,被?灵力震飞的骨人已缓缓立起,失了?狼的骨骸作壁上观,似看了?场好戏般桀桀怪笑:“即使?你?杀光了?所有骨将又?如何?”
他的声音似鬼魅般莫测:“我早已看出,你?也是个狼骨人皮的怪物。手上早已堆满尸山血海。”
抛却喉管深处受激的狼嚎、下压的脊骨、眸中的血性、野狼惯用的伏击身?法,更?畸形的是那颗无人能真正理解的怪物的心?。
沙哑的声音带着轻蔑与蛊惑:“裹上皮肉,亦是我们的同类,终究为世人所不容。难道你?真要独活?”
被?拆得东一块、西一块的狼骨架朝着包围圈中心?前行、攀爬,一步步剥出他从未愈合的旧疤,像啃咬灵魂的潮水一样漫过来。
那一只只或站立、或匍匐的骨狼,披上人皮,便成了?世人眼?中的狼妖。
那么他呢?
是否也只是披了?一层人皮而已?
冷血是嫉恶如仇不假,可?年少出道至今,难道没有错杀、错伤过一个好人?
这拷问时时磋磨着他,随之?落下的阴影如蛆附骨。
教他深感后怕与悔恨,若仅因一时之?勇错杀不该杀之?人,他与害人的妖鬼何异?
纵使?他再如何愧疚、自毁、补偿、焦虑,若真有错杀,人命面前,如何能抵消?
脏器在身?躯里兀自被?搅烂,他喘息得痛,僵着脖子不敢去看栖棠的眼?。
历来死?战不退的冷血竟生出一股落荒而逃的冲动。
年少被?弃荒野的创伤、兽性与人性的对抗、险些错杀无辜的愧疚悔恨。。。。。。。种种数不清的伤痛教他反复陷入黑暗无光的狼穴。
冷血自知?,这将伴随他一生,永远无法痊愈。
只有伤疤里流出来的血,才能湿润干涸的心?。
这样不堪的他。。。。。。。
他攥紧了?无鞘剑,嘴角勾起讥诮鄙夷的笑,不知?是对着谁:“不必费心?我。”
“饶是你?说的不错——”
未来得及脱口而出的下半句话被?另一道颤音打断,“颠倒黑白!”
冷血心?脏猛地一骤缩,话音入耳的刹那,耳畔的杂音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沉重失衡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