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定好了就这样吧。”傅岐微微蹙了下眉,不明显。
电话那头却很明显地松口气,紧接着说:“华林奖两年评选一届,上一届柳白楠未提名,憋着两年的火气,今年直接请沈市长出面,把优秀导演奖内定了。说起来也赶巧,和五年多前上上届出奇一致,被他截奖的主创里,依旧有陈引商导演。”
“陈引商?”傅岐目光淡淡地,“我知道她,小俞喜欢看她拍的电影。”
“陈导演有才华”,电话那头说,“傅总,那这次……”
“不用给沈广平面子。”
“明白。”电话那头的人大概也挺喜欢陈引商,得了首肯,知道终有这日奖归原主,挺高兴的挂了电话。
距离颁奖还有近一天的时间,可以做的事还有很多。
九点,响起了两声敲门声,第三声没落下去,吴尘被老尚派人拎走,关在了不远处的隔间病房里。我跟着飘过去,在那间病房外面巴望了望,透过门窗看见老尚跟他说了些什麽,听不清,但吴尘亮晶晶的眸光瞬间暗了下去,神色浊浊,一时萎靡。
“他并不无辜。”闻瑕站在我旁边,一起盯着吴尘,看我纠结起眉头,便安慰我。
“我知道。”我抿了抿嘴唇,“我并不是在想这些。”
吴尘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发呆,手指无措交叠,在静寂的环境和被控制的压迫中,恐惧同样爬上他的脸——像她们的脸。
“……你说,曾经有人向他求救过吗?”我指着吴尘,“我从你跳下去的地方爬上去,爬进吴尚璋的家,一个很老派又很整洁的家。但客厅阳台侧面却堆着个很乱的书桌,文具盒散着,地上有随手乱丢的试卷,我想,那些应该都是吴尘的吧,上初中或者高中的吴尘。”
“吴尚璋多疼他,时常盼着这唯一的侄子来自己家里写写作业,或者呆一会玩一会儿,连他乱丢的试卷都不敢随便收拾,就那麽任着乱放,和其他规整有序的画面格格不入。所以,吴尚璋会瞒着吴尘吗?”
闻瑕说:“这并不是见得光的好事,做长辈的怎麽也会留点脸面给自己。”
闻瑕停顿了很久,随後极为刻意地压住情绪,平淡说道:“……我猜是这样。”
我想到了傅岐。他也是一样,天生的特权让他意识不到某些行为是错的,就像二岚被迫降低的道德基准和伦理下限,傅岐并不清楚,他应该瞒住小孩儿的眼。
但傅岐又不一样,毕竟就目前他半死不活的情况来看,他显然是遭到过报应了。
我想,他们也快了。
我收回手指,转而摊开手:“吴尚璋他意识不到,从根本上就意识不到这种行为是可耻的丶万恶的,是该下地狱的。他只会教给吴尘,让他更早丶更清醒丶更确定地了解他们的世界,一个高人一等的世界。”
这种话说起来心口总会莫名灼热,一砰一砰的,好似要烫死谁。
我只能缓缓地深吸一口气:“只希望无人曾向吴尘求救。”否则,这些好不容易燃起的勇气再熄灭,何等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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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着闻瑕姐又回到傅岐的大病房里。她找个角落盘腿坐下,我正想坐她旁边,却被黑雾一爪子推开了。
我:?
爪子指了指傅岐。
闻瑕笑笑说:“陪你家傅总吧。”
傅岐正在发消息,我凑颗脑袋过去,他正好发完锁屏,一点尾巴都没留下让我看见。
叩叩叩,短促而敷衍的敲门声。
傅岐头也没回。
瑶瑶拉开门,和苏秘书一人拎了两个包。
“想什麽呢?倒是开门啊?”瑶瑶说,“傅岐,你梦游呢?”
很难想象她们是如何辛苦地把如此多的东西全部塞进四个正常大小的女士手包里,苏秘书活动活动手腕,拉开最近的,满满各类妆造用品:“我必须提醒您,傅总,今晚的颁奖是极高规格的典礼,委婉地说,您这张脸代表了世钊和傅氏的股价,必须得拿得出手。”
“这并不委婉”,傅岐只得转过身,依言规矩地坐到沙发上任凭摆布,同时深吸一口气,憋住。
“今年的典礼在水下举行吗?”瑶瑶沉默片刻,突然问。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傅岐听出了言语之外的嘲讽意味,默默正常了呼吸。
瑶瑶突然狐疑地盯着他看。
“傅岐,我知道你之前总爱故意搞些奇怪的小动作逗小俞开心,可现在他不在这了,你别总冒傻气,不然我会怀疑今晚让你去现场的行为是错误的。”
我正呲着牙乐呢,一下子被点,默默收回了牙。
“对不起”,我在傅岐旁边乖乖坐下,“又连累你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