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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心的偏袒（第1页）

寒心的偏袒

周一的晨会广播里，校长的声音透过喇叭传遍校园，带着不常有的严肃：“近日我校发生学生恶意造谣事件，经调查核实，高一（三）班李梓晨同学因个人恩怨，对同学进行不实言论攻击，造成恶劣影响。现决定给予李梓晨记过处分，全校通报批评，责令其公开道歉并提交深刻检讨……”

广播声落下时，我坐在教室里，指尖攥得发白。窗外的阳光很亮，却照不进心里那片沉沉的雾。昨天下午，我攥着那些不堪入耳的录音找到教导主任时，手都是抖的——那是林溪悄悄录下的，李梓晨在篮球场吹嘘的那些污言秽语。

我以为这是结束，却没想过，这只是另一场寒意的开始。

晨会结束後，李梓晨的家长被请到了学校。隔着办公室的玻璃窗，我看见他妈妈不停地抹眼泪，爸爸则一脸怒容地指着他骂，而李梓晨低着头，嘴角却藏着一丝不服气的倔强。

教导主任让我进去时，李梓晨正不情不愿地念着检讨，声音含糊得像蚊子叫：“……我不该胡说八道，不该造谣沈栀夏同学，我错了……”

“声音大点儿！”他爸爸踹了他一脚，眼里的火气几乎要喷出来。

李梓晨梗着脖子，提高了音量，却在念到“向沈栀夏同学道歉”时，狠狠瞪了我一眼，像在说“你给我等着”。

我没接他那句敷衍的道歉，只是看着教导主任：“我希望他以後不要再骚扰我。”

“一定一定。”李梓晨妈妈连忙点头，拉着他往我面前推，“快，跟栀夏同学保证。”

李梓晨抿着嘴，一个字也不肯说，最後还是被他爸爸逼着，从牙缝里挤出句“知道了”。

走出办公室时，走廊里的风带着凉意。郑翊明站在不远处，看到我，眼神复杂地别过脸，没像往常那样走过来。

我的心轻轻沉了一下。

午休时，我在画室里整理画具，郑翊明推门进来，手里捏着个皱巴巴的纸团，脸色很不好看。“你一定要闹到请家长吗？”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带着质问的语气。

我愣住了，手里的画笔“啪”地掉在地上：“什麽叫我闹？他造我的黄谣，侮辱我，难道不该受惩罚吗？”

“他是不对，但你就不能算了吗？”他把纸团扔在桌上，是李梓晨的检讨，上面满是涂改的痕迹，“他已经道歉了，也被处分了，你还想怎麽样？非要让他在全校面前擡不起头？”

“擡不起头？”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那我呢？我被他那些话戳脊梁骨的时候，谁替我想过？他把我描得那麽龌龊，让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难道我就该忍着？”

“他就是青春期不懂事，瞎开玩笑！”他提高了声音，语气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烦躁，“你至于这麽小题大做吗？现在全校都知道这事了，你让他以後怎麽在学校待？”

“小题大做？”我看着他，突然觉得陌生得可怕，“在你眼里，他造我的黄谣，就是‘瞎开玩笑’？我维护自己，就是‘小题大做’？”

画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只有窗外的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像在嘲笑我的天真。我想起他上次挡在我身前的样子，想起他说“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委屈”，那些温暖的画面此刻都变成了锋利的碎片，扎得我生疼。

“所以，你是来替他指责我的？”我的声音很轻，轻得像羽毛，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因为他是你的朋友？还是因为，你其实也觉得，我真的像他说的那样？”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慌忙解释，眼神却有些闪躲，“我只是觉得……得饶人处且饶人。大家都是同学，没必要闹这麽僵。”

“得饶人处且饶人？”我捡起地上的画笔，紧紧攥在手里，指节泛白，“郑翊明，你知不知道那些话对一个女生意味着什麽？那是一辈子的污点！他一句‘开玩笑’，就能抹掉吗？你让我饶了他，谁来饶了我？”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最後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你是这麽较真的人。”

“较真？”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在你心里，我维护自己的尊严，就是较真？”

他没回答，只是转过身，背对着我，肩膀微微耸动着，像是在生气，又像是在挣扎。画室里静得可怕，只有我们沉重的呼吸声，和那道无形的裂痕，在空气里越拉越大。

过了很久，他才低声说：“李梓晨爸爸是我爸的同事，两家关系一直不错……他爸妈刚才在办公室给我爸打电话，求了很久情……”

原来如此。

不是因为“开玩笑”，也不是因为“同学情谊”，只是因为那层可笑的关系。所以，他可以轻易地忘记我所受的委屈，站在“懂事”的制高点上，指责我不够宽容。

我突然觉得很累，累得连争吵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知道了。”我拿起画具，转身往门口走，“以後，我的事，不用你管了。”

他在身後叫我的名字，声音带着点急意，可我没有回头。

走出画室，阳光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走廊里的同学三三两两地走着，说说笑笑，没人知道刚才画室里发生了什麽，就像没人知道，我心里那点好不容易燃起的暖意，又一次被浇得冰冷。

原来，所谓的保护，所谓的偏袒，都是有条件的。

当涉及到他的“关系”和“面子”时，我所受的伤害，就成了可以被牺牲的“小题大做”。

回到教室，我把郑翊明送的那本画满猫的素描本放进了书包最底层，用旧书压着。桌洞里的桂花罐还在散发着甜香，此刻却觉得像带着股腐朽的味，让人窒息。

也许，我终究还是一个人。

那些短暂的温暖，那些以为可以依靠的肩膀，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幻象。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可我却觉得，这个深秋，比寒冬还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