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肩的轨迹
深秋的银杏叶铺满通往图书馆的路,踩上去沙沙作响,像在数着倒计时的日子。我抱着刚借来的物理竞赛题集,拐过拐角时,差点撞上一个人。
“小心。”郑翊明伸手扶了我一把,指尖触到我的胳膊,又迅速收了回去。他怀里抱着一摞厚厚的英文原着,封面印着复杂的公式,像是物理前沿期刊。
“谢了。”我站稳脚步,看了眼他怀里的书,“在看这个?”
“嗯,保送後想提前学点大学内容。”他笑了笑,眼里的浮躁褪去不少,多了些沉静,“上次借你的笔记本,很有用,特别是电磁学的易错点整理,比我自己的清楚。”
“能帮到你就好。”
我们并肩往图书馆走,银杏叶落在他的肩膀上,像只金色的蝴蝶。自从上次在楼梯间交换笔记後,我们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不再是亲密的恋人,也不是刻意疏离的陌生人,更像两个朝着同一方向奔跑的同伴,偶尔并肩,彼此打气。
“你的数学错题集,能借我看看吗?”他突然问,“这次月考数学掉太多了,想找找思路。”
“当然可以。”我点点头,“晚自习给你。”
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翻书的沙沙声和笔尖划过纸页的轻响。我们坐在相邻的位置,他看英文期刊,我做竞赛题,偶尔擡头时,会对上彼此的目光,相视一笑,又低下头继续忙碌。
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桌面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缓慢地移动着,像在丈量时间的长度。我看着郑翊明专注的侧脸,突然想起高一那年,他也是这样坐在我斜前方,阳光落在他的发梢,认真得像幅画。
只是那时的心动带着青涩的慌张,如今的平静里,多了份历经波折後的坦然。
“这道题的解法,你有更简单的思路吗?”他突然推过来一道数学题,眉头微蹙。
我接过题册,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条辅助线:“试试用空间向量,坐标法可能更直观。”
他盯着辅助线看了几秒,眼睛亮了起来:“对哦,我怎麽没想到!”
他低头演算的样子,像个解开谜题的孩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我看着他,心里突然很暖——原来不必牵手,不必拥抱,仅仅是这样并肩解题,也能感受到一种踏实的力量。
晚自习时,我把数学错题集递给郑翊明,里面夹着张便签,写着“数列题可以试试归纳法,比递推公式快”。他接过本子,翻开看到便签,擡头朝我笑了笑,眼里的光比窗外的星星还亮。
林溪凑过来,小声说:“你们俩现在这样,挺好的。”
“嗯。”我点点头,心里一片清明。
有些关系,破碎後未必需要复原成原来的样子。像摔碎的镜子,重新拼凑时,虽然有裂痕,却能折射出更丰富的光。
期中考试前的周末,物理竞赛组加训,我们被分到一组做实验。他调试仪器,我记录数据,配合得默契十足,像演练过无数次。
“误差在允许范围内。”他看着数据报表,松了口气,“这次应该能拿奖。”
“多亏你校准了游标卡尺。”我笑着说,“上次我自己做,误差超了0。2毫米。”
他挠了挠头,耳朵有点红:“以前总嫌你粗心,其实是我没教好方法。”
“都过去了。”我摆摆手,语气轻松,“现在不是挺好吗?”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什麽东西轻轻晃了晃,最终化作一声浅笑:“嗯,挺好的。”
实验楼外的银杏叶落得更厚了,踩上去像陷进金色的地毯。我们并肩往校门口走,他突然说:“燕园的物理系和美术系,在同一个校区。”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的意思,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搔过,有点痒,又有点暖。“是吗?那挺好的。”
“到时候……可以一起去图书馆。”他说得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好啊。”我点点头,笑了,“不过我的物理题,可能要请你多指教。”
“我的数学,也得靠你帮忙。”他也笑了,阳光落在他的牙齿上,白得晃眼。
风吹过树梢,银杏叶簌簌地落,像一场温柔的雨。我们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又很快分开,却始终朝着同一个方向延伸。
原来最好的轨迹,不是非要重合在一起,而是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彼此平行,又能在擡头时,看到对方也在发光。
就像现在的我们,曾经的伤害化作成长的刻痕,曾经的心动沉淀为默契的陪伴。没有轰轰烈烈的承诺,只有细水长流的笃定——朝着同一个远方,一步一步,稳稳地走。
图书馆的灯光亮起来时,我看着郑翊明认真做题的侧脸,在心里轻轻说:
郑翊明,不管未来是燕园的银杏道,还是更远的地方,能这样并肩走一段,真好。
而这样的“好”,或许比曾经的轰轰烈烈,更能经得起时间的打磨,更能靠近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