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情信物,她当然舍不得。
可舍不得的不是这对镯子,而是那无疾而终的男女情意。
不想那人还好,只以为忘了他,可一想起来,想的就不仅仅是他了,是那些动人的情话,是温暖而让人眷恋的怀抱,还是一个个相视而笑的回忆。
她把镯子戴在手上,擡头笑道:“我今夜再戴它们最後一次。”
静婉爬上床,闭上眼睛,只是眼泪从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又沿着眼角簌簌而下。
她颇为厌弃这样的自己,把头捂在了被窝里。
无瑕不是不知道她又哭了,还以为她舍不得玉镯,便只好拍了拍她的被子,道:“我听说邺城倒是不缺药,你不用再当玉镯了。”
静婉从被里钻出来,头发乱糟糟的糊在脸上,鼻涕眼泪全抹在小脸处,可怜得很:“不缺药,那缺什麽?”
无瑕只能说:“听说是缺大夫。城里有钱的富户都把大夫请到家里住着,周边城市的大夫虽已都喊去邺城,可灾民人数过多,一时间也不够用。”
静婉不说话了,砰地一声倒在床上,瞪大眼睛看着蚊帐。
她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无瑕不敢再惹她讲话,闭上眼睛赶紧睡去。
第二日早,静婉还是闷闷不乐,无瑕说可以在晋阳城散散心,强拉着人出了门,却没想到,竟在晋阳城遇到了故人。
元诚孤身一人牵着马过城中大街时,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眼,他停下来,才转头,便见与自己错身而去的姑娘也停了下来。
二人对视,片刻,静婉试探喊道:“元大人?”
元诚牵着马,慢慢走到她面前,细细看了,越发确定是旧时的小友了。
他直起身来,有些惊喜地笑道:“婉儿,你不是回平都了吗?怎麽会在晋阳?”
静婉离开西北时,元诚正在各地公干,待他回来,才知她已找自己父亲去了。
无瑕看着面前这个男子,一身蓝布衣,朴素简单,许是面庞光洁白皙,让他的气质有些不同于男子的阴柔,是个俊秀的男子,眉宇间有正气可寻,说是个读书人,又无读书人的淳厚天真……
静婉三言两语说了自己要回庸野去,奈何邺城疫病流行,只能暂在晋阳等候。
元诚没有问她为何突然要回去,亦没有问她在平都过得如何。都要返乡了,还能过得如何?
只为静婉出了主意:“瘟疫散去恐要些日子,你若想回去,我这里有朋友,他的船队正好要往北边去,我让他带你一程?
无瑕正了脸色,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主子要把静婉留在晋阳,没想到被这人搅和了,若是静婉真要跟着走,她要怎麽办?
元诚耐心地看着静婉,见她摇摇头,道:“算啦,我还是多待几日吧!”
她不说理由,他也不问,还是像从前那样,摸了摸静婉的脑袋。
难能见到故人,元诚一时也不急着走,带静婉去了一家茶楼小坐,走前,他看着无瑕,问道:“这是”
不等静婉回答,无瑕先抢了道:“奴婢是服侍姑娘的。”语毕,看见静婉疑惑看她,无瑕眯眼看去,她个子高,势头强,静婉有些委屈地收回眼神。
元诚微笑:“婢女我看不像。”
他未在此事上纠结,故人相见,也不急于赶路,带着静婉去了一家茶楼。
无瑕就站在一旁,看着这个男人不动声色间就把静婉这几年在平都大小事宜都给套了出来。果然是个有心机城府的,也不知什麽来头。
他给静婉倒上一盏茶,安慰她:“回来也好,平都虽是繁华地,却没有西北过得自在。”
“可没想到邺城瘟疫严重,倒是要耽搁些时日。”
静婉看着元诚,小心翼翼说道:“元大人,可否麻烦你一件事。”
元诚放下茶盏:“请说。”
从茶楼出来後,元诚便牵着马走了,无瑕问静婉:“他真能去找大夫”
静婉一向信任元诚,以前在西北,军医民医皆由这位元大人负责,他认识的人多,既然答应了自己会去找大夫,那也不会是乱说的。
元诚确实没有乱答应,他不止管着西北军民医,整个大魏,上至太医令,下至医学生都由他一手调遣,待他带着州上调来的一干助教和医学生到邺城时,卢昶还以为是李暮云派来的。
元诚不曾见过卢昶,却知道卢将军的这个遗子,待他禀明“西北边军监军”的身份後,卢昶眉目未动,不吃惊也不奇怪,偏偏站于卢昶身边的邺城令公孙嘉道作出了要哄撵人的姿态:“邺城可不欢迎阉人!”
虽被冒犯,元诚却半点未生气,他未看公孙一眼,只对卢昶道:“我亦是受人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