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婉到金沙堤时没有见到秦子游,若是以前,他总是比自己早早到了。
她再往水边走,果然见点点渔火,一艘小船停在岸边,渔夫坐在船头喝酒驱寒。
她上前去,问:“你可是李老丈?”
渔夫收了酒葫芦,提起灯来打量她後才连连应和:“是啊,是啊!那位公子早来了,就等你了,快上船吧!”
静婉这才放下心来,原来秦子游早就来了啊!
她提着裙子进了小船,忍不住朝他娇声道:“好冷啊,你快暖暖我的手……”
可再擡头时,却见船里竟是个不认识的男子。
三十多岁的年纪,胡子凌乱,目光中都是让人害怕的不怀好意,那男子直愣愣盯着静婉看,伸手就要去抓她:“小美人,你可来了!”
船坞不大,静婉被他抓住了双手,才碰上自己的那一秒钟,她战栗颤抖,使劲挣脱那双手:放开我,我不认识你!我……我要出去!”
她又怎麽比拼得过一个成年男子呢,那男人使劲把她箍在自己身上轻薄,静婉害怕得流泪,却还在拼命挣扎,她一口咬在男人手上,箍着自己的手是放开了,一个耳光却重重地打在脸上,後脑勺不知道磕在哪一处,疼痛入骨。
船夫本要划船走人,却见船坞里动静这样大,当即放下船桨,“哎哎哎”叫着去里头拉人。
偏偏这时,巡街的官兵来了……
静婉跪在正厅,老夫人丶国公夫人丶高蕴丶王氏,该来的全都来了。
宫中宴席结束後,一行人还有说有笑的,直到在家中府门见到一直等候的小吏後,衆人色变。
高蕴压着怒气,道:“家中丑事实在不宜外扬,还望大人多多包涵。”又唤了管家来,递上足够的银票。
小吏当即谄笑:“我家大人自是明白,因而这才遣小人来。大人放心,此事不会有第二人知道。”
说是跪着,不如说是一个人半倒在地上趴着,束发的簪子早就不知掉落到哪里去了,青丝凌乱地缠成结,後脑勺那里的头发被血迹沾污,粘在一处,领处的衣服被撕开一个大口子,最可怕的是她的脸,右颊高高鼓起,嘴角的血迹混杂在一片青紫的印记里,眼神空洞,连恐惧也看不到。
高蕴把包裹重重砸到她面前,连连拍案怒斥:“我高家竟生出你这麽个孽种来,祖宗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他指着趴在地上的静婉,高声骂道:“你做出如此丢人现眼的事来,可为家人想过,可为你那几个兄弟姐妹想过,你要他们今後怎麽做人?若平都令与我是熟识,私下找我处理此事,你要让我高家被世人唾沫星子淹了呀!”
王氏在旁帮腔:“平时看起来乖巧懂事,没想到都是装的呀!”
高蕴骂着静婉时,泊君急急进来,跪在地上道:“二叔,此事是静婉受了委屈,那贼子是城中游手好闲之人,静婉与他素不相识,又何来私奔之说,二叔不要冤枉静婉。”
诗君一个讽笑,比起自己,静婉才是他的好妹妹呀,一个与男子私奔的贱人,竟还要这样护着!
她看向高蕴,道:“即便高静婉与贼子不熟,可船夫确实是个做生意的老实人,他可交代了,确实有男子订了他的船,让他今夜从离水出城去。哥哥,船夫说这话时你也在场,可莫要歪曲事实。”
泊君没想到先来拆台的是一向文雅的妹妹,当即喊道:“你给我闭嘴!”
他依旧跪在地上,道:“便是私奔又如何!静婉是高家的人,是我们的家人!她差点受辱,该杀该打该骂的不应该是那个伤害她的贼人?可我们作为她的家人,我们在做些什麽?我们在继续伤害她!”
他以一人之力与全家对抗,与约束人性千百年的礼教对抗,可不过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诗君没有打算放过静婉,她更想借这个机会,把这个从来没有放在眼里的人狠狠踩在脚下,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卢昶低身亲吻静婉的画面是让她夜夜惊醒的噩梦,她从未见过表哥那样温柔,以为他是冷性情,那日才知是自己不配得到他的爱。
于是,她顺着泊君的话,继续问:“好!既然是私奔,既然她与那贼子不认识,那你让她说,与她私奔的那人是谁!”语调是漫不经心的,可言语却幻化成利刃,刀刀戳人心。
高蕴上前几步,弯腰怒吼:“说!你要与谁私奔!快说!”
那倒在地上的人没说话,她头发凌乱,只有眼泪停业停不下的流着。
高蕴做了决定,命管家备好鞭子,家法伺候,因为方才骂的用力,现下脸涨得通红,他闭上眼睛,终下定决心,慢慢道:“二十鞭子打完,我叫人送你离开,你……回西北去,不要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