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阿莫退下後,静婉就跑了进来,後头跟着的果农提着那桶冰水,里面摘了不少荔枝。
她其实早就偷吃过了,才不管要不要放进冰水里,摘着摘着就忍不住偷吃两个,一手都是粘腻的汁水,她也不在乎,捞起冰桶里的荔枝来,熟练地捏开果壳,将第一颗果子递给卢昶,感激这园子主人的馈赠。
递过去後也不管了,自己就开始吃着第二颗,第三颗……连吐核的动作都熟练无比。
卢昶没有再吃,他不喜欢太过甜腻的,除了她。只看着静婉吃着,也觉得满足了。
静婉吃了许多才想起卢昶来,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便多嘴问了一句表哥怎麽不吃,话毕,便见卢昶捞出两个荔枝摆在她面前,就叫果农把桶都擡了下去。
里头还有许多鲜果,她“唉唉唉”叫着,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卢昶也不欲她再多吃,拉着人出了小屋,只舀来井水,让静婉把那双粘腻的小手洗干净。
“再走一会儿我们就回去。”他擦着静婉的手,每个指缝都擦得很干净,以免她不舒服。
听说要走,静婉又开始哼哼了,一直在卢昶耳边嘟囔,说些什麽还没玩够的话。
卢昶对付她自有办法:“那现在就回去?”
这哪成!她如炸了猫的毛,差点跳起来,当即抱着表哥的手臂拖着人往前走:“还是听表哥的再走一会儿吧!”
岭南多山岭,潮州亦是,荔枝长于丘陵上,大片大片望不到头,虽然有许多条果农踩出来的小土路,可一条条穿插交纵,稍不留神就容易走错方向。
前面是摸不着尽头的林子,身後亦是,卢昶不敢带她再往里头,转头一看便见静婉不满地看着自己,眼神里写满了“才走了几步路怎麽就要回去说话不算话”这几个字,他总不好得说是怕迷路,只板着脸斥她一路来都在吃着荔枝,明日是要口齿生疮的,找了这个借口就拉着人走。
静婉哼哼唧唧不想走,卢昶只能使了些蛮力,来扯着她走了几步,静婉一使性子挣脱开来,自己一个人跑了。
卢昶在身後喊:“莫要乱跑,小心出不去!”
她回头,朝卢昶做了个鬼脸就跑了。
这下换成男人大步跟在了後头,因要看着静婉,又要仔细查看是否走错小路,卢昶走得便慢些,静婉偶尔回头看他一眼,见他在了,才往前跑着。
走到一半,卢昶才发现前面那个是个识路的,她其实是在带自己出去。
他如此细心地记着路,不及她走上一遭就知道方向,一个走得小心翼翼,一个走得没心没肺,等出了林子,二人都是满头大汗。
静婉不高兴地站在芳娟身边由她给自己擦汗,未曾与卢昶说上一句话,他一过来,她就转身背对着他。
她那时年少,不知道什麽是恃宠而骄,却早早在爱人身上享受过。
卢昶整了整衣冠,清清嗓子,刻意放大了些声音:“挑一篮子荔枝,要大的,甜的,拿冰镇着带回家去。”
静婉哼了一声,自己就主动往林子外走去,她哼着小曲儿,心情颇为愉快,上了马车後,又如来时对表哥一样殷勤了。
出去一趟,满身都是汗,静婉回小楼时,还不忘记让芳娟洗些荔枝来,她要边沐浴,边吃荔枝!
卢昶被气得够呛,又怕她生气,只能让芳娟给她带两颗去,剩下都分给家中的奴仆。
没想到第二日报应就来了,头天晚上就一直口干,喝了许多水,当时还以为是白日出多了汗,第二早开始喉咙发痛,话都说不出来,卢昶一边念着“一颗荔枝三把火”的老话,一边喂她喝着败火的绿豆汤。
她还只能小口小口喝,嘴巴里头长了一个大疮,碰上一碰都要疼得龇牙咧嘴。
都这样可怜了,卢昶哪里敢说半句重话,哄着人把汤喝完。
十日之後,喉咙不痛了,嘴巴里溃烂的地方也都长好了,她又开始念着荔枝的好了,卢昶只当听不到,叫人又送来绿豆汤给她喝。
可没想到这是个记吃不记打的,芳娟回来告诉他,只要一出府,姑娘就要去荔枝摊子前转上两遭,吃得舔着唇的才肯回家。
那时卢昶已上任潮州长史,公务繁忙,没有时间监督她,听芳娟这样说,也只能告诉她隔几日再带姑娘去集市。
宅子很大,也够她打发时间,更何况砣机还在身边。那日公休,卢昶在玉房教她丹青,管家来报,有客人到访。
卢昶打开名帖,崔东池三个字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