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副将范爽苦着脸,道:“元大人走了,我们哥几个以後找谁借钱啊!”
守城的将士说,来人不愿进入驿馆,要长公主亲自迎接。
暮云被气笑,一双丹凤眼中都是狂妄肆意,只怕那诏令往范爽身上一扔,一个利落起身:“走!一起去接我们的新监军去!”
几个副将嘻嘻哈哈跟在後头,一同出了军营。
西北广阔,下有七州,卢值在时,以庸野为政治中心,後李暮云将首府搬至更西边的彭城,那里是边境重镇,背後便是虎牢山。
新监军杨弃到达彭城时,连屁股都坐得没有知觉了,他第一次远行,连马也不会骑,坐在马车上几月,一直哼哼唧唧,如今终于到了彭城,总算松口气。
把朝廷诏令交给守城的将士後,本可以先去城中驿馆休息,可杨弃偏偏不走,就带着车队站在城外。
他要李暮云亲自来接他!
一行人都知道杨弃是杨常侍的义子,来时各家都嘱咐过以杨弃为尊,要听从其号令,他不走,衆人也只能陪同在旁。
其实这位新监军来时也曾被义父叮嘱过,李暮云是个疯子,明面上还要以公主为尊,不可逾越尊卑秩序,只需待在彭城,将李暮云一举一动告知平都,再将带来的将领安置于军队中即可。
奈何新官上任三把火,杨弃并未把义父的话放在心上。
区区一女人尔,怕她做甚!若不先给她一个下马威,以後他在西北如何领头,如何压制李暮云。
更重要的是,杨弃明白义父是要对这位长公主动手了,已然是要做阶下囚的人了,更不用顾忌了。
那日天气好,没有风沙侵扰,站在城外也不算辛苦劳累。
暮云上了城楼,便见下头站着的一行人,她对副将说道:“一人认领一个,我先认领那个阉人了!”
范爽笑道:“那我就要那个带着佩剑的小子!”
其馀几个将领也纷纷跟着笑着,把下头站着的人都认领了个遍。
士兵递来她的弓箭,她缓缓对准了目标,重重拉弦,箭唰地从弦上飞去,直直插入杨弃脚边的黄土地中。
突如其来的一箭吓得杨弃惊呼,脚步凌乱往後退了一步,一屁股摔倒在地。这还没完,又是一箭准准落下,就插在了杨弃□□处,那阉人勉强擡起头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後,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除了杨弃,其他几个男子骑在马上,城头利箭飞来落于马蹄处,惊得马儿长嘶,高高扬起前蹄,将马上的人摔下马背。
落马之人摔于地上,震得黄沙四起。
下首场面混乱,各自狼狈,引得城头之人又放声大笑。
那行人中,唯有一个少年还稳稳坐在马上,箭来时,他反应最快,先出手,手舞长剑断了来路,只擡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城楼上的人。
一地狼狈之人,唯他还有点看头。
李暮云也看到了他舞长剑那幕,又见他眼中无半点畏意,挺直了身子看着他们,不卑不亢。
“有意思!”
范爽欲要再射,却被李暮云阻拦,她又搭上一箭,目标是那少年!
一箭飞去,又被截了路,箭杆断裂成两半,落在地上。
那马上的少年收了佩剑,拿出弓箭来,对准了城楼上的李暮云。
他没有犹豫,一箭射出,范爽侧身要去挡时,却见李暮云接住了那箭。
她紧紧握着箭杆,抓着箭的右手青筋毕露,骨节分明,而那箭头离其左肩只有一个指节的距离就可以深入皮肉了。
暮云将箭折断,冷了神色。
范爽明白李暮云的意思,朝下大喊:“来者何人?”
少年道:“平都,秦子游!”
秦子游?哼!
暮云转身离开,部将纷纷跟随在後,只是再不敢轻视那城下的小子。
她自然不会亲自去迎那阉宦入城,骑着马回了自己的军营,部将知道她在生气,一句话也不敢说。
那日,杨弃终究进了驿馆,待他悠悠转醒时,暮云派来的将士说道:“殿下说了,杨大人初入彭城乃是横着进来的,但愿以後不要横着离开。”
杨弃身子一颤,差点又晕倒过去。
第二日,杨弃亲自去军营见李暮云。那位长公主正在练兵,手还握着银枪,杨弃跪在地上,由着那把银枪挑起了自己的下巴。
枪尖还泛着银光,杨弃不敢乱动,生怕她戳进自己的喉咙,听得马背上的女人道:“这辈子,我也只能忍得了一个阉人在我身边待着。杨大人记得,可莫要随意惹我。这银枪之下,不知道淌过多少人的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