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早早与李陵勾结,只是让卢昶有些想不到,怎麽连这位当年他亦十分赞赏的同窗也纵容自家父亲爷爷做出如此抉择来。
少年时,他与秦刚投缘,常在一处求学,二人多有话聊,後来年岁渐长,终少了少年时的纯粹,相交时多有客套生疏。
秦刚的才华一向叫他钦佩,因而当年离开前,他带着静婉去了赌坊,就赌秦刚是当年的状元郎。
果然,他不负衆望,成为天子门生。
没想到,今朝竟以这样的方式相见。
营帐之中,秦刚看着烛火映照下的卢昶,一脸平静:“当年便觉得你非凡人,果然,我没猜错。”
他话中并无谄媚之意,只如谈话一般说着一个事实。
卢昶说:“可你却做错了。与李陵结谋,无异于与虎谋皮。子玠,为何?”
子玠是秦刚的字,少年时,卢昶便这样唤他。
这声子玠也让秦刚想起了从前,那年所有参加科举的考生中,只有卢昶配做他的对手。
可没想到卢昶却连上榜的资格也无,他便明白了,这科考是受人操纵的。甚至他这个状元,或许也是爷爷同杨复瑾交换来的。
後来卢昶离开平都游学,再到岭南为官,宠辱不惊之样让秦刚愈发佩服。
他早早明白身不由己,便如此刻,他以失败者的身份站在卢昶面前,听他问他,为何?
为何?
秦刚恍然一笑,阉宦当道,天子不过是其手中傀儡,秦家不过是想找位英明的李姓君王罢了。
只是李陵终究目光短浅,他把胡人放进中原荼毒大魏时,秦家便知选错人了。
可又有什麽办法?
“已然错了,又能如何?”
秦刚不欲多谈,只把李陵的话带到:“汝南王不欲与将军争夺天下,望将军能以王爷现下所据之地为要,
让王爷戍守西北边境。至于将军将来是要称帝还是称王,汝南王绝不干涉。”
“凭什麽?”卢昶一笑,“我若举兵,整个大魏都是我的,我为什麽要把西北送给李陵。”
秦刚接道:“王爷愿将高家人一一送还。若将军登基,王爷作为李姓之子,自当先领万民跪拜。”
卢昶从容地看向秦刚:“你其实心里清楚,我不会应下的”,他轻扫一旁的屏风,道:“西北是我故土,我绝不会把其交到这虎狼之子手中。秦刚,彭城的债丶长公主的债,你觉得能一笔勾销吗?
秦刚又笑:“自然明白,这只是最後一搏罢了。王爷还说,杀了长公主的凶手是秦家秦子游,若将军肯答应,此凶手也自一并送来,由将军处置。
“秦子游?他可是你弟弟,秦家舍得?”
秦刚嘲讽一笑:“贱婢所生,算不上弟弟。”他擡眼,正视卢昶:“秦家能舍得了秦子游,可将军,你舍得了西北三十万百姓吗?李陵残暴,你把他逼至最後一步,他便只能拉着整个西北陪葬。”
秦刚已把此行目的一一说了,再无多留的打算。他出了营帐,只道:“莫送,我自会离去。”
待他走後,崔东池才从屏风後出来,他看向卢昶,问他:“你作何打算?”
卢昶不曾看他,只擦拭手中的宝剑:“你要给李陵喘息的机会?说不准他现下已联络胡人,准备南下了。”
这话不像卢昶所说,崔东池惊疑:“西北的百姓你不要了?卢昶,那可是你家啊!”
这回,是卢昶反问于他:“若我不要,那西北的百姓你要吗?”
“三十万人啊!我要!卢昶,你怎麽了……”说到此处,崔东池住了口,他一个警醒:“你试探我?”
卢昶一笑:“不是试探,是真心问你。”宝剑回鞘,剑声清亮,崔东池只听他道:“李陵要杀,却不是现在,可也不能多等。东池,我自小随父亲在西北作战,我知道什麽时候杀他最合适,现下,先让我们好好准备吧!”
他道:“我想我家妹妹了,这几日便着人请她过来,你呢,可要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