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的睫毛颤了颤,微微偏过头回避,闻耘生摸了摸她的头发:“怕什麽?”
陶楚情不自禁往後躲了躲,闻耘生讪讪垂下手臂。
侍者又为他送上一杯威士忌,他此刻无心喝酒,随手放在了地上。
棕褐色的烈酒在水晶玻璃杯里荡漾,从陶楚的视线,泳池里的碧波也与之一道摇晃。
“楚楚,你为什麽会上船?”他的目光不停地扫视人群,尤其是留意李跃的方向。
陶楚不说话,弯腰拿起他放下的酒杯闻了闻。
闻耘生怕她要喝,伸手想夺过来。
陶楚不答他的话,只看向他,问:“是心情不好吗,喝这麽冲的酒?”
面对她的关心,闻耘生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明明是在派对上谈笑风生,可又怎麽能对刚刚失去母亲的陶楚大方承认。
他捂住杯口压下去想拿回来,好借此躲避这个问题,陶楚却不肯松手。
拉扯之间酒杯倾斜,威士忌尽数洒在闻耘生的西裤上。
浓郁淳烈的酒香溢开,夹杂着冰冷辛辣的触感刺激,陶楚“哎呀”一声,慌忙去手包里翻纸巾。
闻耘生低头看了眼顺着裤腿滴下的酒液:“我去换一下。”
陶楚停下翻找,点头说:“也是,天气冷。”
“跟我一起走。”
他伸出手。
陶楚看着眼前的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她曾无数次地握紧它,此刻却犹豫着迟迟没有动作,任由这只手停在半空中。
夜晚派对尽是纵情享乐的人,男女一起离开意味着什麽,不必多言,更何况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盯着闻耘生。
陶楚摇了摇头。
闻耘生看她缩在沙发里抱着双臂,低垂着眼,睫毛的影子映在眼下,孤独又疏离。
他放下手,撑着沙发靠近她,低声在她耳边说:“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陶楚擡起眼,发觉他近在咫尺——眉眼轮廓和少年时的模样渐渐重合,只是比从前更加棱角锋利,那记忆里被水浸湿的墨影终于清晰。
眼里的关切不似作僞,他究竟是不是那株可靠的藤蔓呢?
她把投靠陶国华作为保命的第一步,是因为有血脉亲情作为保证。
可到了不得不踏出第二步的时候,她心底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他们是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可八年过去了,眼前的闻耘生究竟是什麽样的人……她不敢轻易下判断。
陶楚定定地看着他,直到萨克斯风的独奏为深情忧伤的爵士乐划上句点。
“闻耘生。”
她轻轻唤了一句他的名字。
薄荷的甜香钻进他的心里,他不自禁地再贴近一毫,呼吸相闻。
随着乐声暂歇,周遭安静了一瞬。
陶楚紧紧攥着外套,盯着眼前的他,低声说了一句:“我害怕。”
这三个字明明说得那麽轻,刚出口似乎就能被江风吹散。
可加上她眼角忽然滑落的那滴泪,犹如山石轰然砸落在闻耘生心里。
她的身不由己,她的惴惴不安,他在这一瞬间全部感同身受。
八年前她遭遇变故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今天,他终于不用再让她独自经受恐惧和痛苦。
闻耘生攥住她冰冷的手,放在脸旁:“别怕,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