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够充分啊,呵呵。”李鹏程冷笑两声,看向李跃,“该放人了吧。”
沈应昌看了眼陶楚才松开手,一脚踹在李跃腿肚子上:“走你。”
李跃扑倒向前,涌上来一群人搀扶他,忙着给他松绑丶拿出嘴里的领带。
也有人要给李跃打抱不平,又举起枪来。
沈应昌的枪根本就没放下,一直瞄着李鹏程:“要试试谁的枪法准?”
李鹏程看他拿枪的姿势,根本不像李跃之前说过的什麽博士生,这也是个要深挖的人,搞不好是更大的麻烦。
李鹏程领着人离开,缩在卫生间里的那个人灰溜溜地钻出来跟着一起。
闻耘生也被人架走,路过陶楚身边时一直在看她。
陶楚看着他额头上的伤,心里有些发酸。
他还在担心自己,可陶楚知道他大概是要被拎去周秉诚和闻韬那里,毕竟捅了天大的篓子,得有个交代。
闻耘生被架到了闻韬房间,李鹏程已经连一句场面上的话都懒得说了:“闻市长,你管不住你的好儿子,别把我们都拖下水!”
不等底下的人说明情况,李跃一把搡开,冲到闻韬面前把刚才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唾沫星子横飞。
闻韬的眉头越皱越紧,不时看一眼不肯低头丶一言不发的儿子,已经沁出汗的额头显得更加油润。
闹出这麽大动静,陶楚没死成,耘生还把要命的把柄双手送到她手里。
他听见房门开了又关——是李鹏程离开了。
他知道李鹏程是去找周秉诚,要把耘生的罪状扣牢在自己的头上。
闻耘生看着父亲的眼皮耷拉着,两肩垂下,小腿微微颤抖,他心里不是滋味。
那是父亲年轻时在村里落下的病根,到冬天就没办法久站。
他想到刚才拍摄视频的时候,自己的手也在抖。
当时,他想过父亲的前途——或许不至于有牢狱之灾,但是从青云跌落谷底是避免不了了。
想过自己会被迫离开江临元茂集团,这几年的苦心前功尽弃。
如果没有权力,趁势而上的李鹏程父子把每一笔账加倍收回去的时候,他们该怎麽办?
但即便他知道他们家要付出的代价,在面对陶楚命悬一线的情况下,他也毫无选择。
他举着手机,屏幕里的她举着枪,一起捍卫着她最後一丝生机。
他短暂失去过她,怎麽能接受永远失去她?
被塞得水泄不通的1608终于暂时恢复了平静,虽然门外会一定有人守着。
陶楚把枪放在茶几上,蹭掉手心里的冷汗,看了眼沈应昌。
他却镇定得很,还能冲她勾起嘴角:“合作愉快,我的好搭档。”
他们默契地往洗手间走去,关上了门,陶楚说:“别高兴太早。虽然拍到了视频,但是我发出去的那天,估计就是我的死期——视频对你有用吗?”
沈应昌听出她在试探,含糊带过:“作用不大。”
陶楚似乎有些失望,“噢”了一声,不再说话。
他收好枪,接着说:“船明天一早会靠岸罗西岛,一些人会下船,晚上再回到船上返程。”
陶楚对于他清楚具体航程并不意外,盯着他:“所以呢?”
“你不好奇他们下船去干嘛?”
“好奇有用吗?我俩现在连房门都出不去。”
“未必。”沈应昌笑得神秘。
凌晨五点,还看不见天光,船已经行驶到近海,陶楚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帘缝中间透出的点点灯光——是远处罗西岛上的建筑。
她一夜没睡,沈应昌得以独享大床。
他伸着懒腰走出来,已经穿戴整齐:“好了,别那麽紧张,去睡一觉吧——我抽根烟。”
他往阳台走过去,关好落地窗,窗帘轻轻晃动,他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之中。
下次再见。
陶楚在心里无声道别。
她蜷缩在被子里,似乎还残存着他的气息,说不上陌生,也远不到熟悉。
她闭上眼,似乎出现墨一般的海面。
在这冬日海上破晓之前,一条鱼寻到了巨网的缝隙,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