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报一早便传进宫了,臣妾也跟着高兴呢。”华妃亲自为皇帝盛了一碗汤,语气里满是与有荣焉的得意,“臣妾的侄儿,自然是像他父亲,也像皇上,都是大英雄。”
“年富年少有为,朕心甚慰。”皇帝喝了口汤,不置可否,“既是功臣,就该好好奖赏。”
华妃等的就是这句话,她放下汤匙,凑近了些,声音娇媚:“那皇上说,该赏些什么好呢?”
她顿了顿,不等皇帝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哥哥的长子已经封了爵,年富这孩子虽是次子,可这回的功劳实打实是他自己挣来的。皇上何不也赏个爵位给他?也好叫他们兄弟俩一门双杰,都铆足了劲儿替皇上效力。”
皇帝放下了筷子,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年富年纪还小,刚立战功便封爵,恐引人非议。再等两年,让他多历练历练。”
华妃顿时嘟起了嘴,把碗筷往前一推,带出了几分声响:“皇上就是偏心!这话若是哥哥来说,皇上必定夸他体恤将士、安抚有道。换臣妾说了,就成了妇人之见,急功近利!”
皇帝失笑:“你哥哥也来替年富讨赏了?”
“哥哥最是心疼年富,臣妾这是揣测哥哥的心思呢!”华妃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眼圈却微微泛红。
皇帝最见不得她这委屈模样,只得无奈地拿起筷子,夹了块鹌鹑肉放进她碗里:“好了好了,是朕的不是。朕答应你,给你哥哥加一等男的世职,由年富承袭,这总行了吧?”
华妃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亮光,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非要臣妾急了,皇上才肯松口。臣妾心里委屈。”
皇帝只好又低声哄了半天,才算把这顿午膳安安稳稳地用完。
可一离开翊坤宫,回到养心殿,皇帝脸上的笑意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寒霜。
他将手里的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搁,出“砰”的一声闷响。
“年羹尧的折子,什么时候送到的?”
苏培盛吓得一哆嗦,连忙翻看记录:“回皇上,约莫是……午膳时分。”
“午膳时分?”皇帝冷笑一声,声音里像是淬了冰,“朕前脚在翊坤宫听华妃给年富讨赏,他后脚请求嘉奖的折子就递到了朕的案头。他们兄妹二人,真是心有灵犀,配合得天衣无缝啊!”
苏培盛额角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这才反应过来,宫内宫外消息如此同步,这问题可就大了。
“苏培盛。”
“奴才在。”
“朕的眼睛和耳朵,是不是都让你给糊上了?”皇帝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凉意。
苏培盛“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皇上息怒!奴才该死,奴才罪该万死!是奴才监管不力,请皇上降罪!”
“朕要是想让你死,还跟你说这些废话做什么?”皇帝从御座上起身,踱到他面前,“起来吧。留着你的脑袋,是让你给朕将功折罪,把那些不该有的眼线,都给朕揪出来!”
“谢皇上不杀之恩!”苏培盛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腿肚子还在打颤。
皇帝在殿内走了两圈,心里的火气越烧越旺。他站定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去,把莞贵人叫来。”
苏培盛一愣,这个时候叫莞贵人?他瞬间明白了,皇上这是要借莞贵人,来敲打年家了。
“奴才这就去。”
不多时,甄嬛一身素净的藕荷色宫装,步履从容地走进了养心殿。
“臣妾给皇上请安。”
“免礼,过来坐。”皇帝指了指身旁的绣墩,神色看不出喜怒。
甄嬛心里打着鼓,摸不清皇帝的用意,只得小心翼翼地坐下。
皇帝从案几上拿起一份折子,丢到她面前:“你看看这个。”
甄嬛垂眸一看,折子上赫然是工部通政使赵之元弹劾父亲甄远道的奏疏。
她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臣妾不敢干政。”她将折子推了回去。
“这是家事,朕许你看。”皇帝的语气不容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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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只得重新拿起折子,一字一句看得分明,心里却在飞盘算。
“赵之元弹劾你父亲不敬功臣,违背圣意。”皇帝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吹着浮沫,“你怎么看?”
这一问,看似平淡,实则暗藏杀机。
甄嬛将折子轻轻放回案上,抬起头,迎上皇帝深邃的目光。
“回皇上,赵之元所谓的‘不敬功臣’,不过是指臣妾的父亲,没有像旁人一般,跪迎年大将军回朝。”她的声音很稳,听不出一丝慌乱。
皇帝放下茶盏,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赞许:“哦?人人都以为朕宠信年羹尧,便要对他毕恭毕敬,才算顺承圣意。你父亲倒是个例外。”
“皇上看中年大将军,是因他为国开疆拓土,屡立战功。可君臣之礼,纲常伦理,乃国之根本。”甄嬛不卑不亢,“官员跪迎,上可对君王,下可对亲王,断无跪迎人臣之理。父亲守的是国法,而非不敬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