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的脸上顿时燃起一丝希望:“惠贵人如今圣眷正浓,她去求情,皇上兴许会网开一面?”
孙妙青闻言,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冰冷的锋芒。
她看向小沛子,目光锐利。
“惠贵人去了养心殿,然后呢?”
小沛子被她看得一哆嗦,心领神会地压低了声音:“然后……惠贵人连养心殿的门都没能进去,就被苏培盛公公几句话给‘请’了回来。奴才远远地瞧着,那脸色,白得跟雪一样!”
“不是‘请’。”
孙妙青终于放下了书,坐直了身子,眼底闪着看透一切的清明。
“是吓回来的。”
她看向一脸懵懂的春桃,眼底闪着一丝冰冷的教导。
“一个是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一个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家族未来。”
“你告诉我,这道题,有得选吗?”
春桃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后背阵阵凉。
孙妙青重新靠回软枕,姿态慵懒,吐出的话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春桃。”
“去,把本宫那盒皇帝赏赐下来的血燕,炖上。”
春桃一愣,满脸不解:“小主,这会儿炖燕窝做什么?”
“炖。”
孙妙青闭上眼,靠回软枕,舒服地眯起眼,唇边的笑意愈深了。
“等这锅燕窝炖好了。”
“也该去给太后娘娘,请个安,说个贴心话了。”
寿康宫内,老檀香的气息沉静得如同凝固的时光,压得人喘不过气。
那碗用食盒细细提来的血燕,一路行来,汤汁未曾漾出分毫。
孙妙青扶着春喜的手,每一步都迈得极轻,极稳,仿佛脚下不是冰冷的地砖,而是悬于万丈深渊的钢索。
太后正歪在榻上闭目养神,指间的紫檀木佛珠捻得不快不慢,出沉闷而规律的轻响。
听见动静,她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只从鼻息间,淡淡地“嗯”了一声。
“给太后娘娘请安。”
你怀着孕怎么来了?“
孙妙青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声音柔顺得像一缕风,“回太后娘娘,嫔妾听说皇上为着西北军粮的事动了大气,心里头总惦记着您。想来您为皇上忧心,定然没什么胃口,便擅作主张,炖了盅血燕给您送来,润润喉,也好清清心火。”
她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来意,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通篇都是一个“孝”字。
佛珠捻动的声音,停了。
太后这才缓缓睁开眼。
她混浊却锐利的目光,先是落在那碗色泽温润的燕窝上,随即又移到了孙妙青那张过分恭顺的脸上。
“你有心了。”
孙妙青并不接话,只是亲自接过那只天青色的瓷碗,用银匙轻轻搅动,试了试温度,确认不烫不凉,才小心翼翼地递到太后手边。
她垂着眼,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闲事。
“妾听闻,为着安答应父亲的事,惠贵人竟亲自去了养心殿。”
孙妙青的语气里,恰到好处地透出几分后知后觉的惊与怕。
“听说,连养心殿的殿门都没能进去,就被苏公公几句话给劝回来了。”
太后喝了一口燕窝,动作微微一顿,随手将碗递给了一旁的孙姑姑。
“皇帝正在气头上,她倒是个会挑时候的。”
“惠贵人也是念着往日的姐妹情深,只是……”孙妙青的话说得愈小心,既像是在为沈眉庄解释,又像是一根根淬了毒的银针,精准地刺入要害。
“……到底年轻了些,又是头一胎,做事难免急躁了点。”
“妾想着,这事儿华妃娘娘那边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惠贵人再去求情,岂不是火上浇油?这万一要是动了胎气,可怎么得了。”
说着,她下意识地,轻轻抚上自己尚未显怀的小腹。
那张素净的脸上,恰如其分地流露出一种真实的、令人心疼的惶恐。
“妾也是头一回有孕,瞧见惠贵人这般,心里实在是七上八下的。”
“妾位分低微,家世也单薄,身边连个能拿主意的老成之人都寻不到,真怕哪天行差踏错,护不住皇上的子嗣,那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