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眼神沉了沉:“这么说,你也觉得朕太过宠幸年羹尧了?”
这话问得比刚才还要凶险,甄嬛心头一紧,垂下眼帘,思索片刻后,柔声开口:“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觉得,皇上隆恩浩荡,年大将军更该感念圣恩,谦恭自持,而非居功自傲,藐视百官。更何况……”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赵之元身为工部通政使,主管的是河道工程,为何对朝堂礼仪如此上心?放着工部的差事不管,反而处处为年大将军歌功颂德,这背后的心思,倒更值得人推敲。”
一句话,直接将火从甄家引到了赵之元和年羹尧的身上。
皇帝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重新拿起那份折子,像是第一次看到一样,细细摩挲着。
“你说的不错,”他缓缓开口,“这折子,是大有深意啊。”
他看着甄嬛,目光里多了些什么。不再仅仅是看着一个宠妃,更像是在审视一件趁手的兵器。
甄嬛心中微松,她知道,这一关,自己算是过了。
但也仅仅是过了第一关。年家的势力,已成皇帝心头大患,而她甄嬛,从今天起,便正式成了皇帝用来平衡前朝后宫的一枚棋子。
翊坤宫里,曹琴默捏着一张字条,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娘娘,周宁海那边递了消息。”曹琴默压低了声音,“今儿早朝,甄嬛的父亲甄远道,被贬为从五品督察院御史了。”
华妃正用小银勺搅着燕窝,闻言,动作停在半空,嘴角噙着一丝快意。
“甄嬛在新人里头那般张扬,仗着的是什么?不就是她那个爹么。”她将银勺往碗里一搁,出清脆的响声。“如今她爹都自身难保了,我看她还拿什么在本宫面前挺直腰杆。”
“赵之元这人,倒是机灵。”华妃站起身,踱到窗边,“本宫与哥哥不过是闲谈时稍稍提了一句,他便立刻上书弹劾,可见朝中还是有明白人的。”
曹琴默凑近了些:“娘娘,这么看来,皇上心里,那甄嬛也不过尔尔。若真是个心尖子,哪能眼睁睁看着岳家受过?”
“新人嘛,总有几天鲜亮。可算算日子,她也算不得什么新人了。”华妃拨弄着窗台上一盆兰花的叶子,眼神轻蔑。“听说这些天,皇上只去碎玉轩坐了坐,连夜都未曾留宿。”
曹琴默的脸上也显出几分幸灾乐祸:“可不是么,这道菜啊,怕是已经凉透了。娘娘您圣眷深厚,岂是她一个黄毛丫头能比的?”
华妃转过身,唇角一扬:“什么时候把这道菜彻底撤下去,那得本宫说了算。”
话音刚落,周宁海又从外头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娘娘,娘娘!奴才又打听到一桩事!”
“慌什么,说。”
“今儿午后,皇上单独召了莞贵人去养心殿,待了足足一个时辰!奴才听苏总管底下的人说,皇上……还让莞贵人看了弹劾她父亲的那份折子。”
华妃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了:“皇上让她看了?”
“是。莞贵人出来的时候,神色如常,瞧不出什么来。”周宁海垂着头,不敢看华妃的脸色。
曹琴默也觉出不对:“娘娘,皇上这……莫不是心疼了,想去安慰安慰?”
华妃沉默了片刻,忽然出一声冷笑:“安慰?皇上若真要安慰,直接驳回折子便是,何必多此一举,让她去看?”
她重新坐下,手指在紫檀木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
“这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延禧宫内,安陵容坐在铜镜前,宝鹃手里捧着绿头牌,喜气洋洋。
“小主,皇上今夜翻了您的牌子!奴婢这就去把您最爱的那套粉色宫装取来。”
安陵容手中的眉笔微微一顿。
自打投靠了孙妙青,她的日子确实顺遂了许多,连皇上的恩宠都多了起来。
“小主先别忙着高兴。”宝鹊从外头快步走进来,压低了声音,“奴婢刚打碎玉轩那边过来,莞贵人这会儿正闭门谢客呢。听说她父亲被贬官的事传开了,宫里头都在看她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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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陵容放下眉笔:“她人怎么样?”
“瞧着倒还算镇定,就是说身子不爽,谁也不见。”宝鹊撇了撇嘴,“小主您说,这莞贵人先前多风光啊,这才多久……”
话没说完,殿外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
“哟,这不是和贵人妹妹么?听说今夜要侍寝,这是在精心打扮呢?”
安陵容眉头一蹙,从镜子里看到富察贵人挺着肚子,由宫女扶着走了进来,脸上那笑,怎么看怎么扎眼。
“富察姐姐有事?”安陵容站起身,神色淡淡的。
富察贵人走进殿内,目光在安陵容身上来回扫视:“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来看看妹妹。这宫里风云变幻的,莞贵人那样的宠妃说倒就倒,咱们这些位分低的,可不得相互照应着点儿。”
她故意停了停,手抚上自己的肚子:“不过话说回来,这怀着龙裔的人是我,皇上倒总往妹妹这儿跑。妹妹这固宠的本事,可真是叫人佩服。”
宝鹃听着这酸话,气得就要开口:“富察贵人,我们小主……”
“宝鹃。”安陵容轻声喝止,转而看向富察贵人,脸上反而露出一丝浅笑,“姐姐怀着身孕,是宫里顶顶金贵的人,本该安心养胎,何苦为这些小事费神?至于皇上的恩宠,那是天恩,咱们做臣妾的,哪敢妄议?”
富察贵人脸上一僵,她本想来看安陵容的慌乱,或是借机奚落几句,没想到对方滴水不漏,反倒衬得自己小家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