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领命而去,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炉子里银炭偶尔出的轻微哔剥声。
孙妙青将手里的暖炉放到一边,一言不,只朝春喜伸出了自己白皙的手腕。
那动作,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春喜一愣,心头猛地一跳,刹那间明白了什么。
她几乎是手脚软地跪了下去,从袖中抽出一块干净的丝帕,小心翼翼地垫在孙妙青的腕下。
三根手指,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轻轻搭了上去。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成了凝滞的丝线。
春喜的呼吸越来越轻,眉头先是紧紧蹙起,继而不可思议地缓缓舒展。
最后,一抹无法抑制的狂喜从她眼底深处迸出来,却又在触及孙妙青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时,被她用尽全力死死压了回去。
狂喜,瞬间化作了极度的紧张与凝重。
她猛地抬起头,嘴唇翕动了好几下,才用一种近乎耳语的气声,挤出了三个字。
“小主……是……喜脉!”
孙妙青缓缓收回手,神色没有半分意外,只从喉咙里轻轻“嗯”了一声。
仿佛早就写在计划书里的事,如今只是到了执行的节点。
她这副镇定到可怕的样子,反而让春喜的心彻底乱了方寸,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小主!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咱们……咱们得立刻禀告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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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告?”
孙妙青终于抬眸,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刺穿人心。
“现在说出去,是想让翊坤宫的刀子和景仁宫的钉子,都从碎玉轩挪到我们春熙殿的房梁上吗?”
一句话,让春喜的脸“刷”地一下,血色尽褪。
是了。
莞贵人那样的盛宠,都引得华妃和皇后斗得你死我活。
如今莞贵人刚刚“病”倒,风暴中心空了出来,自家小主若是在此刻爆出有孕的消息,岂不是立刻就要被推上那个最危险的靶位?
一个能生养的宠妃,对华妃是扎心的利刃,对皇后,更是必须拔除的眼中钉。
“可是……这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春喜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冷静。
“那就瞒到,它不再是致命弱点,而是制胜王牌的时候。”孙妙青看着窗外,语气冷静得像是在复盘一个项目方案。
“这个孩子的头三个月,是最关键的保密期,绝不能出任何纰漏。”
“按着旧例,再过月余,皇上便要启程去圆明园避暑。我月份尚浅,衣食上稍作遮掩,不难瞒过去。等他们大部队都走了,宫里清净,盯着我的人自然就少了。”
待到他们从圆明园回来,秋意已深。”
孙妙青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到那时,木已成舟,离瓜熟蒂落也就不远了。”
在最危险的初创期,极限潜伏。
等根基稳固,再公之于众,接受所有人的检阅和挑战。
这才是最稳妥的方案。
春喜跪在地上,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那张尚带几分稚气的脸上,是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深沉与筹谋,仿佛能看透未来的一切风险。
她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奴婢明白了!”春喜重重叩,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奴婢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护好小主和……和小皇子!”
“不止是你。”孙妙-青的眼神变得锋利起来,“从今日起,春熙殿的门,要看得比铁桶还紧。入口的东西,无论吃食、用具还是熏香,你必须亲手过一遍,一只苍蝇都不能随意飞进来。”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一字一句,字字如钧。
“
“春桃忠心,但性子太直,嘴上没个把门的,这事,连她也得瞒着。在我身边,我只要一个知情人。”
“你,就是我最后一道防线。”
春喜心头一凛,只觉得千斤重担压在了肩上,却也从这沉甸甸的信任中,生出了无限的忠勇。
“奴婢遵命!”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了春桃那特有的,轻快的脚步声。
帘子一挑,春桃端着一小碟青翠欲滴的杏子,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殿内的两人迅交换了一个眼神,所有惊涛骇浪瞬间平息,恢复了风平浪静。
孙妙青接过碟子,捻起一颗,笑着咬了一口,故作夸张地酸得眉毛都皱成了一团。